第五章 有句話是回不到過去(1 / 2)

幾米開外,毛莫躲在一棵樹後悄悄地看著她,看她仰望著那棵樹發呆又一動不動地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

他也記得自己還欠夏柯一句話,一句讓她心安的話。可是他怕那脹裂的樹皮模糊了他的字跡,便一天天、一年年地拖著,盡量讓字跡消磨掉的時間變短。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下得大起來,也越來越冷,昏黃的路燈仍然不知疲倦地亮著,躲在花池裏的灌木,平時一到晚上便黑漆漆一片,如今倒被雪映的分外清晰,好像張牙舞爪隨時準備撲過來。

他看著她還在那裏坐著,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著,似乎執拗地等著對方先做出進一步的舉動。

他想著往事,眼睛就有點濕了,寒氣吹過來又像借了一層冰,突然就想飛奔過去坐在她身邊噌噌她的肩膀,看看她是否睡著了,若睡著了就將她攬在懷裏,偷偷地在額頭上親一下。

可是腳上的麻木感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不能這樣做,是的,縱使自己允許,夏柯允許,但時光不允許自己倒流回去,也就是說,他們無力改變自己走出的軌跡了。

後來,毛莫看著她平安地回到家,第二天,她便發起燒來,嶽子明一直陪伴在旁邊,他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看著她幹幹的嘴唇,起身去倒杯水,她卻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毛莫,毛莫……”又沉沉地睡去,他心裏一怔,覺得什麼都被掏空了。

曾經,每個女孩子都有過一場公主夢。渴望穿著灰姑娘的水晶鞋,遇見自己的王子。或是重複白雪公主的故事,看見騎著白馬的王子。甚至不惜將自己想象成人魚公主,忍著刀尖的劇痛跳舞,即使這樣也覺著是一個殘酷而又浪漫的夢。

夏柯是做著這些綺麗的夢一路走來的。當現實的鋒利刺破夢想的泡泡時,夢想便變得簡單起來,找一個值得愛的人,舉行一場難忘的婚禮,擁有一對可愛的龍鳳胎。

簡單的生活,是經曆成長後大眾化的理想生活,卻恐怕沒有幾個人真正地實現。

轉眼,毛莫出國已經有好幾年了,夏柯一直維持著乏味的生活狀態,嶽子明不放棄地陪伴左右,充分發揮騎士精神,蘇小薇也呆在上海不屈不撓地跟隨著。

原來春暖花開風和日麗的結局,因為人的內心中所隱藏的搖擺小人,變成了一盤僵局,每個人都僵持著不肯邁出一步,等待對方做出選擇。

自私是源遠流長地深植於人的內心,幾歲的小孩子會因為爭奪一件玩具而哇哇大哭,寬容沒有權利一出生就賦予在人們的身上,在生活中在成長中,我們才漸漸學會,並且道貌岸然地忽略掉了自私的根源。

而一旦遭遇感情,這種感情就顯得越發不可收拾,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布滿了人的思想。夏柯覺著自己是個自私鬼,她沒有辦法完全找回原來的愛,又無法將現在的愛全盤托出,卻如同眯著眼躺在搖椅上享受溫暖的陽光一樣,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嶽子明的愛,而且用自己舒服的姿態給了他無限的希望。

她恨透了這樣的自己,每次下定決心要明確地看清楚現狀,卻像貪吃的小孩,“再吃一點,再吃一點堅決不吃了”,在安慰自己的話語中,繼續拿起一顆糖填入嘴中,不緊不慢地品嚐著甜絲絲的滋味。時間就在品嚐的過程中融化了,接二連三吃起來沒完沒了,始終沒有說出那一句決絕的話。

安妮寶貝說:“朋友應該是按需要劃分的,並且根據這種需要彼此采取合適的方式。”她有時也這樣安慰自己,愧疚感就輕了一些,然後又周而複始地在時間中煎熬。

直到有一天,她逛超市時遇見了郭敏,她素顏朝天,與原來的濃豔美相比顯得清新高雅,鼓起的肚子顯然預示著一個小生命的誕生,也沒有因為臃腫的身材而失色。是的,她是一個美麗的孕婦,當初嚷著不結婚現在也嫁為人婦初為人母了。

郭敏也看見了她,自然地朝她頷首微笑,她也有禮貌地微笑著回敬過去,“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了,該釋懷的也該釋懷了,更何況他們……他們已有了孩子。”雖然在心裏暗暗安慰自己,但是提到孩子還是不免感傷了一下。

她走了上去,兩人互看了一會兒,沒有電影中好朋友隔年相見抱頭痛哭的場景,也沒有敵人相見分外眼紅的畫麵,氣氛和諧地如同陽春三月。

“好久不見,孩子快出生了吧。”夏柯率先開口。

“嗯,快了。等孩子百日的時候來和百日酒吧。”

“好啊好啊。”她本來想說要做孩子的幹媽,最終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小敏——”夏柯聽見有人在喊她,順著視線望過去,是一個婦人,原來是郭敏的媽媽,郭敏看了看媽媽,扭頭對她說,“一定要來呀,我先回去了,下次聊。”

兩人告別後,夏柯站在原地看著她脫離了自己的視線,恍如隔世。曾經愛笑愛鬧的年紀,他們約定要做彼此孩子的幹媽。

突然,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欲望,她也想要結婚生子了。

春末夏初,連空氣中都醞釀著新生命的清香,植物也鼓足力氣盡量蓬勃著自己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