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驅逐而出逃的我自然不可能帶什麼華麗的服飾,而且在路途中帶出來的衣服多數都被拋棄掉了,當到達〈弗雷維克〉王國王都的時候除了身上的一件輕軟甲和外套外已經孑然一身。看來大叔也是個體貼的人。

結果在我還沒明白大叔口中“宴會”的含義時我已經出現在了宴會廳裏了。

摸了摸胸口,碰到胸口那冰冷僵硬的物體時我才放鬆了下來。藏在懷裏的匕首還在。我這樣想到。處於陌生的環境中總會讓人產生不安定的感覺呢,但是想到即使有什麼變故,我也還有奮力一搏的力量時就能使心情稍稍平靜下來。

在貴族間的宴會上佩戴武器赴宴是很正常的事,也有以華麗的武器搏得女性青睞的人。

用油搽得光滑明亮的巨大吊掛燈飾上閃爍的燭光照亮了碩大的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鋪滿大廳的是奢侈到極致的即使用來製作貴族的衣服也稍顯浪費的天鵝絨地毯,地毯邊上點綴著豔麗的花紋,燃燒過香料的醉人氣味仍在席間回蕩。

穿著各式奢華禮服的男女貴族賓客陸續進入大廳享用著放置在舞池兩側共四條長桌上的美食珍饈。宴會是以酒會的形式進行,大廳中沒有設置座椅,食物和飲料放置在長桌上讓賓客自由取食。有需要的客人也可以移步到休息室,食物也可以讓招待員取來。

“哈哈哈,這場宴會還滿意嗎?”

大叔嬉笑著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

我隻能尷尬地向大叔笑了笑。雖然自知失禮,但我的確想不到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回應他,畢竟我連現在的狀況都理不清楚。

麵對著滿桌的佳肴我不由得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逃亡經費。

盤纏是在前天用完的,斷糧是在昨天中午之後。這樣想到的我很清楚現在應該怎樣做——吃!然而現在的局麵不由得我這樣做。

畢竟是向我特地邀請的宴會(應該吧?),身為宴會嘉賓,在主人麵前不顧食相是相當失禮的事情,最起碼我的家族並沒有教過我這樣失禮的事情。所以我必須要忍耐……忍耐……忍耐……那塊蛋糕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誒。

我悄悄地注視著大叔。大叔應該是想要對我說些什麼的吧,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我身邊徘徊,但是在打了招呼後卻沒有再和我說話了,結果我就隻能一直跟在他後麵,讓自己顯得十分尷尬。

算了!才不管大叔要對我說什麼,趁這個機會好好鎬賞一下自己才是正解!

正當我要把桌上的蛋糕向碟子轉移的時候,我突然感受到了背後一股惡寒。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了“獵人”這個詞。是的,我絕對是被盯上了,我身為“獵物”的自覺這樣告訴我。難道是因為一塊蛋糕我就要被襲擊了嗎?

我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感覺到大叔的身後好像有一股黑色的氣團,難道大叔……?不,再仔細看,氣團的主人是大叔身後的女孩。一頭跟大叔一樣顏色的秀發被高高盤起,一襲淡藍色的開領晚禮服襯托出女孩的氣質高雅。

說起來這個女孩好像一直都跟在大叔的身後,但是因為大叔並沒有介紹,而我的視線都落在了食物上所以到現在才注意到她。

看來真是失禮了。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士不聞不問是一種十分失禮的行為。也難怪女孩會生氣得低下頭咬牙切齒並似乎是因為全身用力而導致的顫抖。

還是打聲招呼吧。

“嗨,小姐……”

我打算用親切的語氣拉近彼此的距離。然而我根本沒料到……

“去死吧!**!”

麵部受到了猛烈的衝擊。

然後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在挨受了一記重拳後身體被摔到了牆角跌坐在地上。

在女孩抬頭時我終於看清楚女孩的模樣。這個女孩不就是要對我執行死刑的人嗎?

糟了,必須要逃走才行。不然會被殺的。

我扶著牆掙紮地站了起來。

“昏暗深沉的暗……啊!”

詠唱到一半的咒文被一記瞄準麵部的重擊給打斷,是臉被女孩用盤子擲中了。

可惡啊。

“咳咳……咳咳。”

我用力把灌進鼻腔裏的血腥味咳出。

女孩散發著殺氣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你無處可逃了。”

“……”

“菲奧娜,我的名字,也是處決你的人。”

“唔?”

“下去地府後就這樣去向冥王認罪。”

女孩——菲奧娜繼續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等一下!那隻是個誤會!”

“為什麼像你這種垃圾會出現在這裏呢?太危險了,嗬嗬~不過沒關係啦,我馬上就會清理掉的。”

嘴角咧開陰險微笑的菲奧娜正在步步緊逼,而我已經無路可退。話說回來真正危險的是你才對吧。

快逃跑啊!我的身體!快逃啊!

可是不管靈魂怎麼呼喊,身體也不能移動半分。就像是聽到天敵叫聲被驚嚇的動物出現的暫時性的肌肉麻痹一樣。

現在的我就像是一隻即將被吃掉的羔羊。而眼前的惡魔已經用左手抓住我的衣領把我從地麵提了起來準備享用她的食物了。

用餐開始……

首當其衝的是我的腹部,果然隻是因為順手嗎?真是完美的一擊,我已經感覺要失去意識了。然而血腥味湧入肺部的瞬間,一股窒息感讓我居然能在即將昏迷的同時清醒過來接受痛楚的折磨。

第二拳,第三拳……巨大的衝擊力不斷作用在我的身上。

意識早已模糊不清了,在朦朧中出現了一束亮光。在亮光中我好像看到大叔正在在大河的彼岸正向我招手。

什麼?大叔原來沒死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現在就要向彼岸前進,渡過大河,向彼岸的光一步一步走去……

再見了,我的青春……沒想到原來這麼短暫啊,早知道,就該先去交個女朋友。

再見了,我的人生……終於要邁入完結了嗎?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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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維克王國王都奧拉~王宮~韋恩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識突然清醒。

我躺在床上,左手壓著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髒。沒錯,我居然是被自己的哀號聲嚇醒。

“什麼夢啊!”

真是糟透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好像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在夢中遇到了兩個女孩,而且還因此惹上麻煩差點就被殺了。

“起床吧……”

我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咦?”

身邊的是陌生的環境。

家具和日用品看起來都十分高檔,而且擦得一塵不染。

先下床再說吧——但手一撐扶到床上,身體便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表情因劇痛而扭曲。

身上的禮服上不知何時沾滿了斑斑血跡。

是啊,我被老爹給趕出家門了,而且也已經渡過了一個多月風餐露宿的生活。可是在印象中似乎並沒有到過這麼豪華的地方。

然後……想起來了,明明極力想忘掉的。那不是個夢,我是真的差點被打死……不!其實我已經死了吧,而這裏難道就是天堂?

我躺回床上。身體轉麵背對著門側臥在床上。

算了,無所謂了。就讓我再睡一會吧。身體…很痛。真是可惜了,還有痛楚,這裏還不是天堂。

茲啦~~

門被打開的聲音。

我沒有轉身,仍舊背對著門。

看來該來的總該要來了隻希望能有個痛快不要被折磨才好。

“哈哈,看來你終於醒來了。”

“什麼嘛!原來是大叔啊。”

原來不是菲奧娜啊,在鬆了口氣後,居然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抱歉!失禮了。然後身體也很痛,所以不轉身,這也請原諒。”

我馬上就因為自己的失禮道歉了,畢竟是要寄人籬下,禮節還是要有的。

“這種事情就無所謂了,以後叫我大叔也可以!就算是我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有時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會怕我?”

“啊?您這麼真的隨便好嗎?再怎麼說您也是國王啊。”

“對喔,我是國王誒,那要不要把冒犯的人處死呢?”

居然能用這種輕鬆的語氣說出把人處死這樣的話,這就是為什麼別人會怕你的原因啊!

“有時候我也想隻是當個普通人。”

原來是這樣……因為長期身居高位所以才希望有個不怕他能和他平等交談的人嗎?

不過話說回來,大叔和菲奧娜果然是有什麼關係的吧,因為發色也是一樣的。

“大叔,你和菲奧娜是什麼關係嗎?”

“嗯?她是我女兒,很不錯吧!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也很麻煩啊,經常會有人為了見她而蹲在我家門口呢。”

很好,順利地把話題轉開了,如果一直糾結在剛才那個話題上的話還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真的把大叔惹怒了。不過以後對艾伯特國王的稱呼也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大叔,雖然我在心裏一直都是這樣叫的就是了。

“喂喂!大叔,你家可是王宮誒……才不是什麼‘家門口’吧。而且宮殿的城門前還有守衛,平常人才不會隨便靠近好吧。”

“咦?我怎麼記得好像有個把我女兒甩掉後居然還敢找上門來,結果被暴打一頓的混蛋呢?”

“那隻是誤會!”

不自覺地吐槽結果遭受到了猛烈的還擊,果然是國王啊……

大叔他說的絕對是我,一定是菲奧娜把事情都告訴了大叔,當然內容一定是帶有極度偏見的主觀視角。然後從字麵上解釋就是大叔說的那樣子了。

“那你呢?”

大叔語氣一轉,用極威嚴的氣勢震懾著我。

“我……什麼?”

“你的身份。”

“勉強算個……前貴族。”

在大叔的威壓下連說話都變得不流暢了。原來大叔他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麵,不過既然是大國的國王,能做到這種程度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止這些吧。在外人麵前不方便交代吧,看了那封信我就知道了。現在已經沒有外人了,作為我的國家庇護你的條件,把你的一切都交代出來。”

“……”

怎麼可能說出來啊,“因為貴族間暗地的鬥爭而被迫出逃的少爺”這樣的話。因為我的祖國〈戴博萊斯〉的那條不成文規定,我是要成為庶民的,這也無所謂。然而因為部分貴族為了永絕後患的所作所為,盯上了我的性命,在我出逃後為了防止我回去,還把我存在的痕跡給抹除。如果這時候我突然出現的政治舞台上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呢?我的存在對於〈戴博萊斯〉來說已經成為一個醜聞,老爹給的介紹信充其量也隻是為了保住我的性命而已。雖然〈戴博萊斯〉和〈弗雷維克〉兩個國家之間的關係並不緊張,但是並不排除“我”這一個醜聞使〈戴博萊斯〉在外交上失利的可能性。

倒也不是因為現在還忠誠於〈戴博萊斯〉,而是覺得自己在出逃後還給留在那裏的家人和朋友帶來麻煩的話就太不應該了。

察覺到我不能坦白的大叔換了一個問題。

“你的到來會讓我的國家遭受損失嗎?”

被這樣問了……這個時候也隻能實話實說。

“會的,隻要你選擇庇護我,那〈弗雷維克〉和〈戴博萊斯〉的關係馬上就會惡化。”

“嗯……”

周圍的氣氛馬上就陷進了一片沉寂,凝重。

一般情況下應該會馬上被趕出去吧,但從大叔緊鎖著的眉頭看出大叔在糾結。

大叔的為難是因為外交因素還是因為同情?我不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我還有被收留的機會。

“唔……唔唔……”

說起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大概是金屬的碰撞摩擦之類,然後還有類似是女聲的模糊的發音。

因為一直背對著門沒留意,甚至以為是自己被打出了幻聽。但這一次的聲音太大了,讓我完全確定在背後的區域中的確是有著些什麼。

明明是強忍著身體的傷痛才轉過身去的。然而眼前的場景卻讓我忘記疼痛猛地彈坐了起來。

“菲……菲奧娜?”

“唔嗚!唔嗚嗚!”

菲奧娜發出不成聲的聲音。

那當然,因為她的口中被硬生生地塞了個黑色的……那是叫做口塞嗎?而且不光是口塞。在騎士鎧甲外全身纏繞著銀色鎖鏈,鎖鏈之上有好幾個鎖,想必背在身後的雙手也上了手銬。

“喂、喂,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抖著聲音問道。

“咦?難道你覺得這樣還不夠?”

“你幹嘛做這種事!菲奧娜不是你的女兒嗎?”

“咦?我是為了你耶!”

“我什麼時候拜托你這麼做啦!”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

“不好意思,我才沒有這種嗜好”

不,我是說真的.這實在太病態了,這麼刺激的玩意兒,恕我無法奉陪。

“那我應該替她鬆綁囉?”

“當然。”

“好吧!你可別後悔。”

“誰會後悔啊!”

如果我會後悔。就不配當人了。話說回來,大叔還真可怕,居然能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的女兒捆綁成這樣。我該不會陷入了什麼恐怖的宮廷密事之中吧。

“咳!咳咳!”

口塞取下後,菲奧娜連咳了好幾聲。

“太、太過分了,父王!為何您要這麼做?”

嗯,難怪她會抗議。被自己的父親五花大綁。

不過,不用擔心。隻要再把身上的鎖鏈解開,菲奧娜就能重獲自由……

“快……請快點把鎖鏈解開!不然我無法宰了那個**!”

“……”

奇怪……我好像聽到非常駭人聽聞的對白……

“喂,死**!你就在一旁發著抖等死吧!我要宰了你,宰了你!讓你的腦漿去當花肥。

菲奧娜動著重獲自由的嘴巴,活力十足地做出殺害我的預告。

嗚哇哇,我居然忘了!她可是想盡辦法要把我埋葬於黑暗之中啊!

“別心急,菲奧娜。我馬上替你鬆綁。”

大叔露出淡淡的微笑,朝著綁住菲奧娜的鎖鏈伸出手。

“慢、慢著!住手!”

聽了我的話,大叔的手指倏然停下。

然而,他的臉上卻仍帶著陰森的笑容。

“怎麼回事?韋恩,我隻是照你所說的替菲奧娜鬆綁啊!”

他樂不可支地揚起嘴角。

“我剛才沒告訴你,你現在平安無事,全是托我的福。是我在宴會廳回收了被揍得很慘的你。之後菲奧娜知道你沒有死要暗殺你時製止的也是我。如何?韋恩,現在你應該多少明白自己的立場吧?”

“……是,我完全明白了,國王大人。”

“你明白就好。”

大叔心滿意足地說道,手指離開鎖鏈。

“這怎麼行!請快點解開鎖鏈。父王!”

菲奧娜一麵搖晃著鎖頭,一麵大叫。

“這家夥不僅誘拐女童,居然還想對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做猥褻的事情。如果不把他從這個世界上除掉的話一定會有其他人受害的。”

“都說了那是誤會!你隻要問問那個女孩就什麼都清楚了吧!”

“那個女孩由於被你折磨,現在還在昏睡,要在她醒之前趁早把你殺掉!不然會讓那個女孩的心理受到傷害的!”

“正常人都會在把事情弄清楚再作決定吧!”

“閉嘴!笨蛋!要是你在這段時間裏對其他女孩下手的話怎麼辦!”

“才不會對其他女孩……不!是從來沒有對女孩下手啊!”

“這種事情就留到死後再說吧!”

“死了還怎麼說啊?”

“你死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看來菲奧娜的理智被憤怒完全衝昏了。在她的不斷掙紮下鎖鏈間發出刺耳的噪音,真擔心那條鎖鏈會不會就這樣突然斷掉。

“已經可以了。”

大叔露出像是神一般的慈祥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帶有安定人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