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夢醒,既然是夢,總歸是要醒的,不管願不願意。
睜開眼來,我默默打量四周,立時覺察到了熟悉的意境。我所處乃是一座小小廟堂,殘破不堪,陳年的印記顯而易見。懸梁結滿蜘蛛網,到處塵土飛揚。可是,它依舊是淨土,不過是蒙上了一層一吹即散的塵埃而已。
我強撐著身子慢慢坐起,小橋下將我救起的那個男人已經撲到了我的麵前,口中驚呼:“啊,姑娘,你終於醒了!”
借著廟宇昏暗的光線,我勉強將他的輪廓看清。不得不說,那是一張格外精致的臉龐,透著女子的柔美,男子的倔強,不妖不媚,恰到好處,似是畫著一般。華麗的詞藻於他太過浮誇,樸素的描述於他太過虧欠。他便是那樣美,美得讓我亦覺比之不起,更不忍拿出世間的蒼白文字將他形容。
我看得如癡如醉,他始終不曾察覺,隻在為我憂心。耳畔這時響起了另一個粗獷的聲音,冷不防將我驚醒:“這丫頭,睡著時是個睡夢人,醒來可真就是個美人了啊。不過,可惜了……”
我循聲望去,著實嚇了一大跳,竟不知這座廟裏何時存在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黑臉男人?黑熊般的一身粗肉,鐵牛似得遍體頑皮。交加一字赤黃眉,雙眼泛著騰騰殺氣。
救我那人立即嬉笑著應聲道:“鐵牛哥哥,你在說些什麼啊?也不害怕在姑娘麵前顯得無禮?”
黑臉男人“嘿嘿”笑著,搔著頭朝我道:“俺比不得小乙兄弟學問好,俺這是想到什麼順嘴就說了,姑娘你莫要見怪啊!”他口中所說“小乙兄弟”,想來該是我身邊的這個秀美男子了。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仍舊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你們是誰啊?我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黑臉男人搶話道:“是我家小乙兄弟將你救回來的,你放心,隻要俺們在,莫說幾十個官兵,就算是幾百幾千,俺們兄弟也準保叫那些鳥人都有來無回,俺們可都是……”他拍著胸脯正說得興致勃勃,佛像下的篝火堆旁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嗬斥:“鐵牛,你就少說一句吧。”
這聲突如其來的嗬斥暫停了大漢鐵牛的滔滔不絕,也令我頓時愣在了原地。
小乙趕緊起身走向了佛像,我這才把視線轉移了過去,於是看見了靜坐在佛前的那個男人。他盤腿趺坐,雙目緊閉,氣定神閑。他最是不為引人注目,我卻已然看出,他該是這三人當中輩分最高者。
這次我留了個心眼,往這廟宇之內額外多加環顧了一圈,直到再未發現一人,我的心緒總算稍微放下,心想總不會再有第五人冷不防的出現吧。
小乙朝那人道:“哥哥,姑娘已經醒來了。”
那人淡淡的“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來,遠望著我。隻是片刻,他若無其事的朝小乙道:“你快些給姑娘弄些吃的東西吧,她這會兒也該餓了。”
經他這麼一說,我果然感覺腹中空空,很是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起來。
小乙端著一些吃食擺放到了我的麵前,那個男人也跟著走了過來,於我不遠處站定,又是一番認真的審視。
我抬頭迎著他的注視,幹脆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一愣,隨即笑了:“姑娘何出此言?”
我直直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歡迎我在這裏。”
小乙急忙從旁解釋道:“姑娘不要誤會,你昏睡其間,哥哥亦是心急如焚,隻是他不喜表露而已。如今你平安醒來,他心中定然歡喜,又是因為不喜表露,因而使你覺得他分外冷漠罷了。”
那人不慌不忙的揚了揚手,示意小乙住口。小乙遲疑著退了回去,卻是不安的在我們之間轉換著視線。
“姑娘多心了,在下絕無惡意。你快些吃點東西,吃完了我們送你回宮。”那人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一番話,就要轉身走回。
我一時急了,猛地折身而起,朝他緊追幾步,叫道:“回宮?你憑什麼送我回宮?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手!”
那人再次站定,背對著我道:“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回宮,可以逃往何處?”
我問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他道:“我不知道,隻是從小乙口中得知,那群官兵說你是皇上的妃子。既是宮中女子,一生的宿命注定逃不開那座宮城。”
我冷笑多時,最終慢條斯理道:“你不知究竟,無非是自以為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