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紅顏之始,水滸之末(1 / 2)

我眺望著遠處,那是秋日餘暉下的景致,盛開著一種凋落的淒美,在我的視線裏別開生麵的歡暢。是歡暢,不僅來自於景,更來自於心,一顆即將放下一切的寧靜心。

我麵前的天地在顛覆,在與我的世界相背離的動蕩,緩緩呈現出了一條通向光明的道路,一個滄桑的聲音從靈魂深處傳來,用它那曆經風霜的威嚴左右著我的思維,一步步走上了那條道路。

那裏就是急流之上的小橋,我安靜的佇立橋頭,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正在等待神聖的祭奠。垂危的信念即將逝去,隻剩下了一副僵硬的軀殼,人未死,心先亡。抑或是,置之死地,而後重生。

“跳下去吧,讓那聖潔的河水洗濯你汙穢的身軀——”誰在呼喚,空靈又遙遠。

“跳下去吧,這一世,再也沒有無塵,再也沒有木魚。”這次,我終於聽出了聲音的源頭,竟是我在自言自語。

我涼薄的笑出,再無一絲留戀。我已無心眷戀這凡塵,腳步又何須在此過多駐足?那麼,就讓這一世的輪回趕快結束吧。也許,那本就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我義無反顧的縱身躍出,往那急流中毅然的墜落。我的靈魂開始脫離我的軀體,找尋它一直向往的自由。前世愛恨,今生糾葛,令我始終置身於枷鎖,逃不開,掙不脫。我以為愛著,終不是愛著。以為不愛的,是否就此錯過?

為什麼,在這最後一刻,竟然會有淚水從我眼角滑落?莫非,塵世之中,我尚有不舍?然而,我早已百思,並無結果,那不舍之物究竟是何?我不禁想問,倘若我還是佛前的那隻木魚,結局又是如何?

我確定我的身體在下墜,撕扯著我的心一並下墜。未觸及水麵之前,我聽到了叢林之中乍然響起的喊聲。未聽清那些喊聲之前,我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懷抱擁緊,隨他騰空飛起,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一下水麵,隻沾濕了我的一處衣角。

我漸漸的遠離了可以奪去我性命的急流,重新回到了地麵。此時此刻依偎在一個陌生的懷抱裏,我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那明明是一個拯救的懷抱,卻生生粉碎了我的最後希望。生存的欲望已被人事磨盡,就連追求死亡也會突生變故。

我憤怒的轉頭去看那個給予我懷抱的人,然而當我的視線果真與他對視時,卻看見了一張男子焦急的臉龐,和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眸。他的嘴唇在一張一合,我雖然聽不見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我知道他是在跟我說話。

在這一特殊的時刻,我居然很不爭氣的失聰了,我失去了聆聽這個世界的能力。可是我的雙眸還是明亮,此時我看見數十名官兵正往這邊狂奔而來,自然也是為我。

原來,趙佶自始至終並未離開,他口口聲聲承諾給我的自由,不過是一個違心的敷衍。

“姑娘,你醒醒啊——”身邊的男人輕輕推動我的身體,小心翼翼的喚我。短暫失聰之後,我奇跡般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如梵音般飄渺清靈,叫我捕捉到了些許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個男人並非趙佶的人,一是他沒有穿官服,隻是一襲雅致的冰藍色長袍。二是他不知道我是誰。若是趙佶派來的官兵,一定會畢恭畢敬的稱呼我為“李姑娘”。我希冀擺脫那個名字,殊不知這本就是我親手挑選的命運,結不結束根本由不得我擅自做主。

官兵愈發逼近,我鬼使神差般抓緊了那個男人的手臂,拚盡最後一絲氣力哀求道:“帶我走……”

我看見他的眸中閃過了轉瞬即逝的猶豫,頃刻之後就又恢複了異常的堅定。而後他將我放下,霍然站起身來,轉而迎接著身後來勢洶洶的人群。

他的氣場如此強大,強大到足以遮擋周邊的一切光芒,足以震懾那群瘋狂的人群。他們的喊殺在他的眸中被淡為不屑一顧,他們的囂張在他的唇邊被化為一抹淺笑。

我隱約從他身上看出了一件事:他不怕。

是的,他從容不迫,他穩如泰山,就連我的惶恐也因他而安定下來。我不知曉他為何不怕,可是我知道,我是因為他而勇敢。

暴風雨來時,至少他在我的身前庇護。那麼,我是否可以短暫的輕鬆?譬如安靜的閉上雙眼,休憩片刻?我是真的累了,從周府出來之後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於是,我昏昏睡去,伴著一個不知所雲的夢。那場夢十分久遠漫長,且不著邊際。它兀自做著,我亦懶得理會。我一直處於一種飄忽所以的狀態,根本無暇深思深究。我隻想,就這麼永遠飄飛著,永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