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金惠生叫道,“我也一樣!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病入膏肓意識模糊了呢。”
“怎麼回事?”
金惠生道:“當時在醫院住下,忽然有一天覺得身體不適,然後就有醫生模樣的人被護士領來給我做檢查,下病危通知。接下來整個人都昏沉沉的,他們愛說什麼做什麼都由得他們。最後記得是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這裏了。”
“如此說來,”我道,“我們的情況其實都是一樣的。稍微有點區別是我意識全無,而你們在過程中間斷的有點模糊的意識而已。”
“不,”羅衛民道,“我們都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到這裏來的。我們來這裏的時候,都昏迷了一段時間,上一個記憶還在外麵,下一個記憶就是睜眼在病**上了。”
“難道是……拐賣?”金惠生道。
我哭笑不得,卻隻能點頭:“我看多半是這樣。”拐賣人口案子我也辦過,多是年輕的女孩或者小孩子。我從未想過自己也有被拐賣的那一天。記得上一回解救了一個被賣進山裏當媳婦的女孩,一問居然還是研究生,被大字不識一個的老農民賣了。當時心裏好不鄙夷,心裏嘀咕這研究生這麼多年書都讀進狗腦袋裏去了。現在的我卻隻能想連警察都能被拐賣,這麼多年刑警原來都是狗當的。
“不對吧,”金惠生道,“哪有拐賣大男人的道理。再說,我們的病都是事實不是?”
“不是通常意義的拐賣,但是我們被誘拐到這裏並被軟禁一樣控製起來是肯定的,”我從懷裏拿出那本《醫務人員須知》小冊子,“特殊!問題就出在這裏。”
“這……”二人爭著拿起翻看。我繼續道:“毫無疑問,我們三人身上有種特殊的共同點,所以才會被像被拐賣一樣弄到這裏來。我們不清楚這裏是哪裏,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但我們依然有機會推測,從這個我們的共同點入手。準確的說,是我們四人,包括老劉。”
“還有他?你不是說他是他們中的一員嗎?”
“是的。但盡管是這樣,他畢竟也是病人之一。這個共同點我揣摩了許久,我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從事不同的職業,經曆、性格、年齡都沒有共同之處。我們共同的顯然不會是因為我們都是人或者都是男人,而是我們的病。我們身上唯一能找到的共同點是,我們都是病人。由於我昏迷了很久,我不能夠確切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毛病,所以我必須要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病?”
金羅二人對視一眼,金惠生道:“最先說是消化係統的毛病,卻檢查了幾次,也沒有個所以然。換了幾家醫院,都說是胃病。我總覺得他們說話有點不清不楚,所以後來自己偷偷看了化驗單,發現是食道癌,而且擴散到了咽喉。”
“他們是誰?”
“其他醫院的醫生。後來我經其中一個醫生介紹,才找到這一家來。不過話說回來,當時一個人胡裏胡塗,被化驗單上食道癌給嚇蒙了,也根本沒留意這家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就答應了。”
羅衛民道:“我也不清楚我的毛病在哪兒。我甚至覺得自己沒啥大毛病,除了有時候有點頭痛。後來跟黃院長一說,他說他有個地方環境好,檢驗條件也很好,說不定可以給我治好。我跟他來到這裏之後,他把我檢查了半天,反而什麼也不說了。偶爾碰上一回,也隻給我說什麼再觀察觀察之類的敷衍話。現在想起來,難道也是……癌症?”
我一愣,我後腦的劇痛……難道也是腫瘤引起的?這就是我們的共同點?
如果是這樣,那麼一直都沒感覺的我會在失去意識之前那一刻、在曲建向我開槍的那一瞬間突然發病,並因此而救了我自己一命。
這樣的巧合,未免太過玄妙,何況就算如此,那麼之前周隊的那些可疑的動作又怎麼解釋呢?
我搖搖頭,決定暫時不去想那麼多。畢竟周隊與駟驖的事情距離現在的我如同是上一個世紀的,或者另一個世界的——甚至是上輩子的事情,我不吉利地想到,現在的問題主要還是弄清自己現在處境再做打算。通過剛才金羅二人的敘述和表現,我可以基本斷定他們沒有騙我,都是和我一樣的受害者。於是我開口給金羅二人分析,也是給自己理清思路:“老劉失蹤的那天,正是護士們開始古怪的不再頻繁出現的那天,也正是醫院大亂、小李護士失蹤的後一天。而就在這麼同一天,我們所有人的病情都突然加重到了病**都下不了的地步,我記得沒錯吧?”
兩人點頭表示同意,我又道:“我們的病情反應各不相同。我的毛病在眼睛,金惠生你的在消化道,而羅衛民你沒有明顯的症狀。而就這樣的毛病卻居然在同一時間惡化或者好轉,難道不值得懷疑嗎?而與此同時,就在小李失蹤被確認而老劉也失蹤的時候,沒有護士們向我們提及老劉的事情,而在此同時,樓下的那人也不嚎叫了。這種一係列的巧合,未免又太巧了吧。”
“你是說……”
“老劉下去了,”我道,“這是我的結論。我們都有奇怪的但又相當嚴重的毛病,這是我們的共同點。但既然我們同時病情反複,那麼老劉也不能例外。所以那天應該是老劉病情忽然惡化超過預期、所有護士都去忙著照料他甚至急救他去了,再加上小李不知所蹤,由此才會是我們看到的好像護士們人手不夠的情況。我認為,老劉下樓去了。他的病情惡化到超過我們、甚至到了以前那個樓下的病人的地步。”
金羅二人麵麵相覷,顯然已經意識到了我接下來的話:“我推斷,我們也有那一天。那種慘絕人寰的嚎叫,恐怕就是我們的前輩。但我可以肯定,既然我們之間除了這該死的病以外根本沒有相同之處,答案應該是顯而易見的。金惠生你決不僅僅是喉癌,我們都得了一個毛病。一個可怕的病。”
就在此刻,一陣詭異的歌聲傳來。歌聲縹緲異常,像是來自門外的走廊,又像是從遙遠的山峰之間傳來。
但在我耳裏,那歌聲卻並不大正常,遠遠聽上去,朦朧非常。
我沒來得及聽歌詞,也沒有注意曲調。在那一刻,我保證所有人——金羅二人也是——腦海裏都會浮現出一個人的臉!
李護!
我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推開門,一個護士般的白色人影在走廊盡頭消失。
“李護!”在我身後的金惠生還想大聲嚷嚷些什麼,但我製止住了他這個不明智的舉動。羅衛民沙啞著聲音道:“看見了吧?我說得沒錯,小李護士根本就沒有失蹤!”
是的,我也看見了。但在那一刻,我的心裏冒出一絲無法形容的古怪味道來。我不知道那是誰,但確實懷疑那個人影是李護。
在青渓療養院,所有的護士都沒有哪怕一次以真麵目示人,對於護士們身份的判斷,我更多的是依據從身形體態和走路姿態。以致於一段時間下來,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我在觀察判斷人的注意力已經從麵部轉移到了整個身體上。
而那個一晃而過的白大褂身影,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我卻無法聯係上李護那種充滿朝氣的身影。我想起那一次她在門縫裏一晃而過的情形。
“怎麼了?”金羅二人奇怪剛才還侃侃而談的我突然間的沉默。我道:“如果那不是李護呢?”
“那一定是!”羅衛民斬釘截鐵道,“你們沒有聽到歌聲嗎?你們兩個老說還有其他護士也可能哼哼著,你們真地見過還有誰了?”
“爭這些有什麼用?走,去看看!”金惠生道。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同時朝“李護”消失的拐角跑去。
剛邁開步子,我的心就開始往下沉,越往前跑心裏就越發感覺不妙。我的力氣長期臥**的生活方式抽空了一樣,才跑出兩步就開始大腿酸軟,接著每邁一步似乎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我以為隻有我如此,但金羅二人卻竟然還落後在我身後,看來他們也很困難。
但我心裏感覺不妙的原因卻不是這個。
那“李護”的身影的歌聲剛到門邊,開門時候卻竟然已經在遠處的拐角處了。如此快的速度已經嚇人,而我卻沒有聽到一絲腳步聲。而我們以慢得多的速度奔跑著,整個空曠的走廊都充斥著我們氣喘籲籲和震天響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