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沉笑打破兩人間的寧靜,她側身與他一同望向那人,還有那人身旁看似淡然卻透著怨怒的薛望寧。
看到多日不見的兒子,李覺玉已了無醉意,一絲羞赧悄然襲上麵頰,是自己的心事太明顯了嗎?
乍見許蘭飛留著青須,心裏暗驚,他果真隨了周俗,不再是那個既使穿著甲胄也仍保有一絲溫和氣息的雍容男子,眉眼淡淡的,隱含著一絲滄桑和狠戾。
望著這個間接害慘兒子的凶手,她熱情不起來也不知該怎樣麵對,倒是聽薛鈺道:“你來幹什麼?”
“重陽佳節,臣與殿下不該一聚嗎?路上正好遇到濟寧王,我們便一起了。”嘴裏說著,眼眸卻眨也不眨直瞅住李覺玉,盯得她心裏麵堵得慌。
“四叔,母親,孩兒想必來得不是時候,先告退了。”薛望寧暗啞著嗓子道,心想好耀目燦紅的裙裾,穿成這樣來他這裏?已經不用遮掩了嗎?
她臉上頓就緋色一片,忙低頭掩麵,衣角已是摺皺不堪,薛鈺麵沉似水,不悅道:“你也可以回去了。”
許蘭飛卻不看他,隻說與她聽:“臣與濟寧王頗為投緣,合該助他。”複又笑著道:“既然蘭王殿下不歡迎我來,以後臣會多加注意的。”
薛鈺不由冷哼,一雙眉眼望著與自己有些距離的女人,唇角微翹:“別站在那兒了,早上風涼,進屋一起用些早飯吧。”
“還有你,”他衝正要離開的許蘭飛道,語氣轉沉:“以後不要再自稱臣了,你早已不是我大齊的臣子。”
他聽得身形一僵,隨即頭也不回,腳下生風。
“等等我,表舅。”走了一段路猛停下來,因那一聲不緊不慢的表舅。
他回過頭,便聽薛望寧追上來道:“這點委屈都忍不了?以後怎麼助我?”
訝然一笑,許蘭飛整肅表情:“若不棄,臣願萬死不辭。”
“我不管以前的事,隻想把握住將來。”薛望寧眼裏閃著火花:“奪回本屬於我的,就得忍人所不能忍。”
“這…臣十分讚同,皇位本應是太子你的,想搶回來實屬正常,隻蘭王雖中意殿下,卻是為著別的。”
薛望寧何等聰慧之人,豈會聽不出弦外之音?當下黑了臉。
許蘭飛沉吟一下繼續道:“殿下的對手隻有庸靖王,但他對那位陛下恨之入骨,寧願居你之下與蘭王一同輔佐出征,所以殿下隻需看準時機而動,天下定矣。”
“隻怕薛琰不好對付,他還有一半江山,平分秋色可不妙。”談到那人,語氣早無半分敬重,直直便說出名諱。
“若想讓蘭王對殿下你死心塌地,確實也隻有忍這一條路。”
“舅舅是說?”他叫他舅舅,許蘭飛眼底有些暖意,但也隻一瞬間:“知母莫若兒,她的心意太明顯,殿下何不成全?”
薛望寧一聽不禁掐緊了拳頭,語氣不善:“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臣想看殿下您有朝一日登上九五至尊,你也說過,可以忍人之不能忍。”他微垂下眼瞼,不再看他,在說這些話時,心中是痛的,隻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從他反的那一天就知曉,不走下去是死,走下去也許不會死。
“舅舅,”薛望寧突然問道:“你可曾戀過繼都?”
許蘭飛一愣,似是不知該怎樣回答,苦笑了一下才道:“過去的事了,臣確有對不起她,她一定很恨我。”
“哼,我之所以瞎了一隻眼,都是拜她所賜。”說到這兒話語裏盡是恨意,但轉臉又一笑:“你是你,她是她,隻要你忠於本王,以後依舊是大齊的臣子,而且你也算是我的親人。”
許蘭飛忽然給他跪下,嘴裏道:“臣謝殿下深恩。”心裏想的卻是,你蘭王隻想利用我在周朝的親衛軍和人脈,我偏要依附廢太子重回大齊,也算兌現了對她曾經的承諾,守在她身邊,既使這承諾隻是他一廂情願,既使她並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