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成為昨日。
說是去了北方。
她不甘心,在他的府第跟前,盤桓逗留。
那些夜晚,四下無人,她對著遙不可及的北方呼喚:
“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守門的家丁,眼目矇矓的更夫,賣花的老婦,每個人都見證了她的淒絕。
那是多美的春天,一生不過一次。她為他那樣義無反顧地盛開。
傾盡全力、孤注一擲。
直到他終於沒有回來。
守門的家丁,眼目矇矓的更夫,賣花的老婦,他們都看著她,充滿悲憫。
她卻笑了。
“莫說他不回來……即使回來,春天也過去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
誰都不知,她去了哪裏。
坊間流傳,當第二個春天來臨時,滿眼青草迷了她的神思,她竟於妙齡剃度,自此青燈古佛,了殘生。
十年後,當他榮歸故裏,酒酣耳熱之際,好事者諂媚地提起了這個故事。
功成名就的他,忽然被打動了。
十年戎馬,“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他耳目所見,是殺戮與血腥,忽然就很想棲身溫柔鄉,以慰平生。
次日,他去了那個傳說中的小廟。
偏安的城市裏,廟小香火旺。
廟門之外,一溜煙兒排著算命攤子,那些口舌燦蓮花,說著誰都不知對錯的將來。
見他這般軒昂人物到來,個個聲調拔高:“知過去未來,卜富貴貧窮。”
他才不理。
他的一切,容貌自天,富貴在己。刀頭舔血博來的功名,算不到,也代替不了。
於是那些熱切的目光冷淡了,紛雜的冷淡中,他怎會知,有一束自始至終沒有熱切過?
誰能猜到,城邊的破廟邊,那個粗布襤褸,天天幫人掐算姻緣的算命婆子,竟是美人遲暮。
既然春天已過去,她可以是任何一個平凡老去的女子。
她認出了他,可惜並不驚喜。
她已年華不再,即便他仍肯拾起當日情,她這十年的芳菲已凋謝。
因此,她冷冷看他铩羽而歸。
“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哀莫大於心死,春草瘋綠,王孫衣錦而歸,與我何幹?
而我的寂寞,又幹卿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