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遊
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無論君不歸,君歸芳已歇。
你遽然遠行
無視我最美最清脆的年華
流年如水
你遺我於長長的冰涼空巷
遺我以虛無的榮光
你給了我
芳菲般的寂寞
我隻能還以
寂寞的芳菲
還是那嵯峨之山,還是那玾惵揚波之水,還是那樣磊炣而英多的士人。他,當年嘯歌酣放的貴公子,如今悄然回到故裏。
伊戎裝相當英武然而破爛,眉間聚滿征塵,唯身形依舊倔強地軒昂。
誰能想象,從前,他是這城裏最紈絝的王孫,倨傲而瀟灑的貴公子,曾輕搖折扇:我踏月色而來。
昔時他翩然出行,必有婦人連手共縈。
他在眾人之中,便似珠玉在瓦石間,俘虜舉世目光。
這樣的好男兒,卻在某日清晨淩空而去,荊州城內從此再尋不到伊人風姿。
眾人茫然,行在偌大城內,隻覺放眼皆土木形骸,掩都掩不了的黯淡荒涼。
他隻是輕笑。
這是他的狷介,這是那個朝代的狷介。
南北朝的朝代更迭,隻有浪子才能自浮沉中生存。
他便是那弄潮的浪子,不獨掀情天恨海,更要生白鶴之翅,破燕雀之情網。
他別了花叢,從了軍,自南方到了北方。
那不是普通的南方,十裏煙花地,“民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妓之聲相聞。”
是香軟之地,足夠誘惑溫暖,令陷溺戰火的北人向往,卻令他深惡痛絕。
他已厭倦卿卿我我,要做亂世好男兒,壁立千仞。
至於那些被他扔下的芳菲,“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幾具紅粉?
他一走,便是十年。
是他一生最值得驕傲的十年,他穿越了秦時明月漢時關,握劍以還。
他的故事,高簡瑰奇,再度成為舉世人們茶餘飯後玄遠冷俊的玄言。
而這十年,許多愛他的心也自濃漸漸地淡了。
譬如芳菲。
十年前,世上最普通不過的一個暮春。
那日——“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
那是芳菲生命中最盛大的春天,盛大而短暫。
她偎在他身邊,蒹葭倚玉樹,獲取了鋪天蓋地的讚歎。
她當然以為,幸福將成永日。
然第二日,那位公子便翩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