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對了,”穿運動服的學生說道:“看人家美國加拿大和澳洲,地廣人稀,富得流油。”
另外兩個學生在一旁附和:“關鍵還是人越少,人均資源就越多,生活水平就越高。”
徐長卿在心裏冷笑,天真,有你們哭的時候,人少就好嗎?怎麼不說一億五千萬俄羅斯人麵對一千七百萬平方公裏國土毫不避諱的焦慮呢?說人少人均資源必然豐富,生活水平必然提高,爹媽小時候全國人口才五六億,可是真******窮啊,生產隊每到過年,整個隊上仨瓜倆棗的不夠分,掌握分配大權的生產隊長就成了香餑餑。看吧,每年這時候是生產隊長最難熬的時候,一個蘋果得切成好幾瓣分給幾家人,這可是個技術活,切的好了皆大歡喜,切的差了就要打架,你的大了我的小了唧唧喳喳爭論不休,生產隊長氣的一撂刀,“去你媽的,嫌老子切的不好,你去北京找毛主席他老人家主持公道啊!”
那個時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養活著五六億人口,地下數不盡的煤炭黃金石油天然氣,地上大江大河森林山川,這樣的裝備可還是一個字,“窮!”
急匆匆進了家門,母親見到徐長卿淚如雨下,“長卿,媽是真沒辦法了,先前你爸一直說肚子難受,我要給你打電話他不讓,讓他去醫院檢查也不聽,我知道他怕拖累你,誰知道會是這種病呢!”
徐老爺子還在自家炕上睡著,緊皺的眉頭顯示他夢中依然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媽,收拾一下,送我爸去醫院,我去找車。”徐長卿吩咐一聲就出了家門。
進醫院,找同學辦手續,給護士陪著笑臉聯係病床,當然還有醫生的紅包,徐長卿理所當然的接受著各種潛規則。
“長卿,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電話那頭的張曉慧沙啞著嗓子。
徐長卿說:“不太好,晚期了,我還得再待兩天。”
“那咋辦,我這邊沒法再請假了,讓我媽自己留在醫院照顧我爸我不放心。”張曉慧提高了腔調。
“你心疼你媽,我爸我媽呢!”徐長卿有些惱火,“不行你就請個護工,我就算回去也請不了假。”
“請護工,說得輕巧,你有錢嗎?”張曉慧不依不饒,“反正我媽不能再累倒了。”
“不說了,掛了。”徐長卿恨恨的掛斷電話。
“長卿,不行你先回去吧,我讓你舅舅來盯兩天,”母親說,“曉慧也不容易,再跟你單位領導好好說說。”
徐長卿的舅舅下午就來了,在醫院的小花壇邊,三十多歲的徐長卿趴在舅舅的腿上嚎啕大哭,“舅,咋就這麼難啊!”
“行了,這麼大人還哭,丟人不!”舅舅拍著他的肩膀,“誰讓你是男人呢?家裏屋頂塌了,你不頂起來,誰頂?你要是不服,看見沒,往東走百十米就是縣政府大樓,你去找政府,讓政府派人來看護你爹,既然你爹娘響應政府號召隻生一個,那政府不得負責給你爹媽養老?”
當然,徐長卿也明白,舅舅說的這都是氣話,從“隻生一個好,政府來養老”到“養老不能靠政府”,麵對這些口號,老百姓能做的隻有變出各種段子,例如“一對老夫妻,日夜辛勞養了一兒子。兒子小時候說:放心吧爸媽,我養老。後來工作了,又說:養老不能靠兒子。再後來娶了媳婦,兒子耍賴了:你們推遲退休吧,這樣自己能養老。昨天,兒子跟老人說:把你房子抵押給我,我就養你們的老。老夫妻抱頭痛哭:早知如此,生下來就勒死得了。”
哭也哭了,牢騷也發了,日子還得照樣過,爹媽嶽父嶽母老婆孩子,六七張嘴還得靠自己去維持,誰也靠不住,現實是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的親爹而不是政府,理所應當的是自己來照顧,找政府隻會被當成精神病人丟去醫院。
張曉慧又來了電話,小龍山村要拆遷,村委會要求下月十五召開村民大會,讓他這個女婿、小龍山村的半個兒子去參會。接電話時徐長卿剛好路過縣政府氣派的新辦公大樓,十五層的大樓,加上整條大街一字排開的交通局大樓、公安局大樓……,徐長卿想,真是病的不輕,房子空著養鬼?
當然,如果有一天政府真的病了,徐長卿們、張曉慧們、張繁榮們肯定不會去當孝子賢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