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很多事情都可能發生。兩天後,安德烈和Hugo,兩個男人在塞納河畔的一家酒館裏激烈地爭論著。
“這太可笑了,安德烈!她愛的是你,你卻要我娶她?你瘋了嗎?”
“你隻要回答我一個問題,Hugo,你愛她嗎?”
“我當然愛她,可是……”
“那就好,你隻要愛她,給她愛,就足夠。”
“安德烈,愛她,給她愛,我可以做到。可是你想沒想過葉子的感受,她愛的是你……”
“她沒有選擇!和你結婚,這是她唯一的選擇。不然,她就會被遣返。那麼,她的一切都毀了。Hugo,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現在依然不會改變,我不從來不奢望得到,也沒有資格得到,愛情,對我來說,太奢侈。葉子,她承受了太多她不應該承受的痛苦,她需要的是愛,是幸福。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Hugo,這一切,你能給她。”
Hugo沉默了。他無法忘記那個夜晚,葉子打電話阻止他讓安德烈去找Fran·ois。那一刻,他明白,葉子是多麼愛安德烈。安德烈在葉子心中的地位,那是無人可以代替的。盡管如此,他更加無法遏製對她的愛,那不僅僅是愛,那愛裏還包含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來自本能的不自覺的一種尊敬。他拿起酒杯,一仰脖子吞下懷中物。
“行,我答應你!”
安德烈什麼也沒說,隻用力地握了握Hugo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館。而Hugo在他離去後,卻在酒足飯飽館裏喝得酩酊大醉。
安德烈能夠想象到葉子得知他和Hugo這次談話內容後的反應。回到家,他把窗子打開。烏雲密布的中午,籠罩在房屋的上空。麻雀在屋簷下嘰嘰喳喳地叫著。底下一層樓麵上,有兩個聲音在爭吵。他就這樣坐在窗前,直瞪瞪望著窗外。有一種古怪的前途茫茫的感覺。
街燈亮起來的時候,他才站起來,去做晚餐。還是往常那個時間,伊凡回來了,葉子也來了。大家一反常態不聲不響吃過飯,伊凡乖乖地去一旁看電視。
望著一言不發的安德烈,葉子有一種不祥之兆。她想打破沉悶,站起來,說:“我去洗碗吧。”
“坐下,葉子!”
“你怎麼啦?”
“坐下,我有話對你說。”
“這麼嚴肅?”葉子笑道。
“你有沒有想過,下個月你怎麼辦?”
“我一猜就猜到了,你今天板著個臉準是為這事。我已經想好了,到約會那天,我去警察局,他們要是不給,我會上訴。”
“敗訴了呢?”
“那就是天意啦。”
“不行,你不能再去冒險。我已經向Fran·ois谘詢過,目前這種形式對你很不利,你很可能因此失去居留權。”
“那也沒關係,安德烈,我已經想好了。沒有紙張,我們就這樣生活……”
“怎樣生活?”安德烈厲聲打斷她,“我擔心的就是你這種態度。葉子,你不能沒有紙張。你有沒有想過,失去合法身份,你的前途,你的未來,會是怎樣一種境遇!”
“我不在乎,我一點也不在乎。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
“胡說,那你和你母親的約定呢?你就忍心讓你的母親失望?難道她為你受的苦就白受了?”
葉子呆住了。
“現在還有一個辦法。你和Hugo結婚,越快越好!至於需要的紙張,Fran·ois先生會為你準備的。”
“什麼,你說什麼?”
“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已經和他們商量好了?”
“是的!”
葉子瞪視著安德烈,渾身打著顫。
“你們把我當什麼啦,物品,一個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告訴你,我,不是!你們誰也無權決定我的命運。安德烈,我愛的是你,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嫁!如果你不愛我,不要我,我可以走,但是你沒有權力命令我嫁給別人。什麼唯一的選擇,我根本不要什麼選擇。你也不要拿什麼沒有紙張來嚇唬我。在法國,在巴黎,沒紙張的人多得去了,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
“葉子,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什麼都不想聽——”葉子騰地一下站起來,衝了出去。
安德烈追到葉子的住處。門沒有鎖,燈也沒開,房間裏很幽暗。她站在黑黝黝的窗口。窗外那銀白色的光芒,照著她的肩膀和頭。她顯得模模糊糊,又興奮,又神秘。他猶豫了一下,向她走過去。
“你來了。”她的聲音十分平靜。
“葉子。”
“我知道你會來。你放不下心,是不是,安德烈!”她輕聲笑了起來,抬手取下發夾,把頭甩了甩,頭發霎時飛散開來,披灑在肩膀上。突然間這房間充滿了沉寂、期待和緊張,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個旋渦。一個不知名的深淵,想要把他們吞沒。
“安德烈,要了我吧!”
她輕輕抖了一下肩膀,絲綢浴衣立即滑了下來;落在她的腳邊,宛如一堆黑色的泡沫。她慢慢轉過身。她的肌膚很光滑,而那雙眼睛,即使在幽暗的房間裏,也顯得很明澈,好像攝取了窗外寒星的微光。她就像一顆星星在寒冷中裸露著。
除了心痛,安德烈的身體已沒有別的感覺。他緩緩走過去,拾起浴衣,給她披上,把她緊緊地摟到懷裏。葉子無力倒在他寬闊的懷裏,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