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大會堂頒獎回來,樊存偉在牆上寫下一首打油詩,抒發他壓抑了十幾年的委屈,他寫道——
為了露頭上露頭,
上了露頭露了頭。
露頭不為出風頭,
要為群眾帶好頭。
從縣官到羊倌,官越做越小,但是他沒有頹廢,沒有抱怨,沒有坐享退休後清閑的日子。而是用汗水和毅力,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給貧瘠的鄉親們樹立起一座希望的燈塔。
傾家蕩產修路辦廠,他從狀元變成了“進士”
2005年清明節,村裏的一個村民在山坡上燒紙上墳,不慎引發了山火。春天的露頭山,天風浩蕩,野火頃刻之間漫山遍野,蔓延成不可阻擋之勢,光焰映紅了天空,灼燒著他那顆焦灼而痛苦的心,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才被撲滅。
樊存偉說,辛苦十年綠化的露頭山,在一場大火後,遍地黑炭,滿目焦樁。他坐在山坡上老淚長流……
他說,他在山上坐了好幾天,沒辦法,隻有重頭再來。從山上回來後,他在居住的小學校斑駁的黑板上,寫下了一首打油詩——
天災人禍,無可奈何;
十年辛苦,一火燒光;
千萬損失,誰來賠償?
罪犯潛逃,盡快捕捉;
汲取教訓,重建林場。
為民造福,永不說不;
萬畝林場,三年恢複。
資金不夠,想法籌措。
大火過後兩個多月,我到東山底村去看他,他的精神狀態已經振作起來了。他帶我到他住宿的地方參觀,這是個廢棄的農村小學校,他掏錢買下來湊合著住,簡陋得幾近荒涼。雖然已經是春夏之交了,這裏的氣候還有些冷,黃風硬且猛,挾裹著塵沙橫衝直撞,打得人臉上火辣辣地疼。
我說:“我在這裏一天都呆不下去!”
他看看我沒有說話。
我又說:“你這樣大的年齡,能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堅持下來,我真的很佩服!如果是我,可能要當逃兵!”
他慈祥地笑了,說:“你是學生娃娃出身嘛!”
就在那次,他對我說:“我成了全國的新聞人物,就不能光想著自己的事情,我得給鄉親們辦點兒實事,解決點兒實際困難。現在到處都在修建鄉村公路,我也想領頭把我們村的公路修修!”
那時,從東山底村到東社鎮還是黃土路,這條路很早以前,被一個在地區工作的老幹部用灰渣鋪墊過一次。可是年深日久,經不住人踩車碾和牲口踐踏,灰渣早就被厚厚的黃土埋住了,有些地方,還形成了很深很大的坑,雨雪天裏,滿坑泥水,無法通行,到了晴天,卻又是塵飛土楊,真是晴天一身灰,雨天半身泥。鄉親們抱怨說,這是不掏錢的“洋灰(揚灰)水泥路”。
修路的事情說說容易,做起來可就難囉!什麼都沒有,怎麼修?
大夥兒聚在一起,東說說,西想想,左右都為難,覺得這路恐怕是修不成咧!
於是,有些人就泄氣了。
還有極少數人,抱著一些自私自利的小算盤,看到路修不成了,幸災樂禍,說起了風涼話。
這時候,樊存偉說話了。他說,沒困難這路就輪不到我們來修了,恐怕早就修好咧!有困難不要緊,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我活了一輩子,不好幹的事情見多了,幹不成事情見過的不多!隻要大家一心,哪有修不成的路?
他組織村民成立了修路領導小組,大夥兒推薦他當組長,籌資金、賒材料,帶領鄉親們幹了起來。修路期間,我去看望過他一次,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變得兩鬢蒼蒼塵滿麵,行步搖搖幾欲倒,蒼老了很多。
他說,錢總是不夠花,還得東挪西湊。還有個別人不聽話……困難比想象得多咧!
我故意逗他,說,那就停下來唄!不修了!
他生氣地看著我,斷然說道,“那咋行咧!既然幹了,開弓哪有回頭的箭?再困難也得把路修成功!”說著大手習慣性的一揮,刹那之間,我窺到了他當縣長時雄姿英發的恢弘氣勢。
2007年11月20日,這條凝聚著他心血的鄉村公路終於全線貫通,他高興地撰寫了《築路誌》的碑文,鐫刻在石碑上,石碑矗立在新修的鄉村公路邊。南來北往的行人,如果不讀完這文采橫溢的碑文,怎麼也不會想到領頭修這條路的,居然是一個年屆耄耋無職無權的退休老幹部,自然也不會像想到修路過程的煩難和艱苦。用老縣長自己的話說,“差一點就到馬克思那裏報到了……”
路修通了,他又給自己找了新的事情——他是一個愛幹事業的人,永遠閑不住。他召集一些誌同道合的領導和朋友,籌劃著成立同川經濟發展研究會,目的是把同川地區的優勢資源整合起來,加快同川的發展步伐。
研究會成立那天,同川在外工作的人回來了,外地在同川工作的領導也來了,大夥兒推舉他為研究會會長,希望利用他的威望,把研究會辦好。
六月上旬,我再次去看望他,他興致勃勃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憧憬著同川經濟發展的前景。我不經意間發現,牆壁上掛著些帶著曆史滄桑的黑白照片,湊近了看大吃一驚,原來那是他各個時期的工作照片,其中有他和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華國鋒等領導同誌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