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幾乎什麼都沒有幹下去,老是在看表,老在想他這時應當下車了,這時應當找住的地方了,這時應當到辦公樓了。
一直到吃晚飯,他也沒有跟她聯係。她計劃好兩人一起吃飯,可跟他無法聯係上,那時還沒有手機。中午飯就沒吃,晚飯再不吃她就走不動路了,她可不想在他麵前沒有精神,這麼一想,就到食堂要了一葷一素兩盤菜,一口氣吃了個幹幹淨淨。
晚上大院裏放電影,她害怕他找不著她,就一直坐在辦公室等著他。
十點,他來了,她以為他會穿著帥氣的軍官服,他應當知道她喜歡他穿軍裝的樣子,可他卻穿著一身西裝。人情緒不高,蔫頭耷腦的。
怎麼了?
帶的稿子全斃了。
你這麼在意上稿呀?
當然了,單位對這事看得很重,專門來送稿,上不了稿怎麼回去交代?
別發愁,讓我們共同想辦法。對了,你吃了嗎?
吃了。
住在哪?
地下室。
地……地下室?
離報社近,我回去了,剛跟單位的報道員打電話了,又商量了個稿子,回去寫。
我跟你一起去。
地下室真不是人住的,房子小得剛夠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牆上潮濕發黴,天花板上也滲進了一圈圈水跡。
怎麼能住這麼個地方?台燈也沒有。
能有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
你看我剛寫了個消息,你是大報編輯,幫我看看。
柳宛如皺著眉頭,拿紙巾擦了擦桌麵和椅子,然後坐下來,看起稿子來。這個導語不行,現在要緊跟宣傳的形勢。
身後傳來疲憊的聲音,那你就大膽改,隻要能發表,怎麼改,你說了算。明天一上班還要交給編輯呢。
柳宛如一字一句地幫著改起來,說,改完了,你看看?回頭一看,張鋼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明天就要交給編輯,基層的新聞工作者真難。柳宛如躡手躡腳地坐下,想了想,揉揉眼睛,認真地抄起稿子來。十一點半了,稿子抄完,她回頭坐到床前,仔細打量著他,他瘦了,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不過一頭烏黑的頭發還是那麼好看。她真想摸摸那黑發,還有那放在胸前的一雙大手,又怕吵醒他,就站起來拉開被子,才發現被子是潮的,床單是髒的。她搖了搖頭,悄悄拉滅了燈,走出門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提著早點到地下室,他還在睡著。她在外麵等了一小時,才敲門。他吃得很香,看到她抄好的稿子,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