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員跟在身後,朱德向張國燾的住房走去。
張國燾沿著錯誤的路越走越遠。他在卓木碉成立了一個“中央”,自封為“中央主席”,並給朱德安上“中央委員”的頭銜。朱德堅決反對,嚴肅地說:
“我是總司令,不能反對中央,不能當你這個‘中央委員’。你硬要搞,我也不能讚成。我按黨章的規定保留意見,隻以總司令的名義做革命工作。”
張國燾聽不進朱德的話,但懾於朱德的威望,也沒有什麼辦法。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反正這裏得按我說的辦。張國燾常在心裏聊以自慰。而朱德呢,則想盡一切辦法做張國燾的思想工作,動員他放棄自己的主張,回頭北上。
朱德到來的時候,張國燾也才剛剛吃過飯,見到朱德,笑著說:
“總司令,你吃飯了沒有?”
“剛剛吃過,我們再殺一盤好不好?”朱德說著走進屋裏,在桌上擺好了棋盤。
“總司令上門下戰表,我怎麼能怯陣呀!”張國燾也是很喜歡下棋的,一邊說一邊迅速坐在桌子的北邊。
擺好棋,朱德不慌不忙地坐下來,瞳仁裏透出一股銳氣,仔細觀察著,仿佛眼前不是一盤棋,而是激烈拚殺的戰場。但他沒有像戰場上那樣,而是抬了一下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張國燾也不客氣,抓起一個子放到前麵的位置上,等朱德下棋子後,他就向前沿猛攻,連吃了朱德兩個“卒”,臉上漾起洋洋得意之色。
朱德仍然非常沉著,在應戰張國燾進攻的同時,首先把自己的“城防”布置好,使其可攻可守,接著調集“車”、“馬”、“炮”迂回迅猛地包圍過去。連連幾次“將軍”,逼得張國燾的“老將”東躲西閃,無力招架,死於“馬後炮”之下。
張國燾和朱德多次在“漢界”、“楚河”兩邊廝殺過,他總是敗的時候多勝的時候少,深知朱德棋術的厲害,但對這第一盤就輸了,還是不服氣,要接著再下。可惜,第2盤又告敗北。第3盤,張國燾連續出擊,朱德步步後退,故意陷進張國燾的“包圍”之中,結果認輸。
張國燾看著棋盤。眼中射出一縷喜色,可馬上又暗淡下來。他覺得,朱德似乎不應該輸。
朱德收拾棋子,不緊不慢地說:
“下棋也同打仗一樣。我剛才輸就輸在不該步步退卻,落入你的包圍之中。”
張國燾一聽朱德話外有音,心中忽地不悅起來,但又不好發火,索性將話題挑明,說:
“哈哈,朱老總,你可不能這樣說,我們眼下不是勝利了嗎?奪取了好幾座縣城。”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孫子兵法》中早就講過的。”朱德語調平靜地說,“帶兵打仗,不僅要了解自己的部隊,還要了解敵人,了解兵要地誌。我們是占領了幾個縣城,可並沒有把敵人消滅,有的還是人家主動退出的。我們一進攻,把四川的軍閥打得更集中了。北麵胡宗南來了,南麵的滇軍也來了,聽說蔣介石還在調廣西李宗仁、白崇禧來進攻我們,我們將要腹背受敵。正如我們下棋一樣,不能隻貪吃眼前的幾個子兒,要走一著想三著,下步對我軍有沒有利,都要想到呀!”
“依你之見,下一步該怎麼辦?”張國燾問。
“重新北上,與中央會合。”朱德幹脆果斷地說。
張國燾猶豫一下,說:“部隊不願再爬雪山再過草地,怎麼辦?”
朱德立即說:“我們是指揮員,部隊是我們帶領的,隻要做好思想工作,我看問題不大,何況指戰員們早就要按中央的決定北上抗日呢!”
張國燾雖然無話可說了,但仍不讚成北上,提出在川康藏建立根據地。
“建立根據地要有3個條件。”朱德說,“第一,必須是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地方,而這裏三麵受敵;第二,要有良好的群眾基礎,而這裏人口不過10萬,而且多為藏民區,由於曆史原因,藏民與漢人矛盾極深,對紅軍不了解,我們難以立足;第三,經濟要自給自足,這裏人煙稀少,紅軍的給養和兵員補給困難。此外,我們建立根據地的目的是為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解放全中國,現在東三省淪陷,華北危急,日本侵略者妄圖滅我中華,我們蹲在偏僻的大後方,能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嗎……?”
這時,警衛員走進來,對朱德說:
“報告總司令,有人帶信來,說康指導員病了。”張國燾知道說服不了朱德,一聽到警衛員的報告,還沒等朱德說話,就忙說:
“康克清同誌病了,你趕快去看看她吧,需要什麼告訴我。”
朱德心裏很著急,但神情平靜:
“謝謝你的關心,我先去看看。”
和張國燾握別後,朱德跨出門檻。夜色裏,他加快了腳步。
真火煉出鳳與凰
雨點般的馬蹄,急促地敲打著大地,發出癙癙癙的響聲。濺起的塵土和草屑,被馬蹄帶起的風吹得團團轉。
朱德坐在馬背上,還嫌馬跑得太慢,恨不得立即飛到康克清的身邊。
昨晚他從張國燾的屋裏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知道是肖朝英來報告的,說康克清得了傷寒病,已經發燒一個星期還沒有退。肖朝英是被指定監視康克清行動的,天天要向上麵彙報。在她和康克清的接觸中,逐步認識了北上抗日是正確的,張國燾的做法是錯誤的,很同情朱德和康克清等人受到的遭遇。因此,當康克清病重之後,有人要把康克清安置在老百姓家裏時,她偷偷地跑去告訴了朱德。
朱德心想,康克清是個堅強的人,一般的病不會告訴他,何況又是肖朝英主動來講的,當即就想往回趕,可又一想,還是待到明天為好。所以,早飯後他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