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他不說,康克清也猜到了一些。她看到部隊從前方撤到了瑞金的周圍,各部隊的負責人都被召到瑞金城裏開會。他們來的時候,是滿身煙塵,勞累不堪;走的時候,臉色陰沉,腳步沉重。特別是毛澤東和賀子珍也回來了,這一切都是一種征兆啊!
這天,康克清看到新出版的《新中華報》上登了一篇洛甫的文章,文章中說,為了保衛蘇維埃,粉碎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我們不得不放棄某些蘇區縣和城市。……在某些地方,由於敵人層層包圍,碉堡林立,(我們必須)衝破封鎖線,遷移蘇區,保存紅軍主力的有生力量。”直到這時,朱德才對康克清說:
“部隊將作大的戰略轉移,你要作好準備。”
“轉移到哪裏去?”康克清問。
朱德考慮了一會,還是沒有說。
對於這個問題,人們已經議論紛紛。有人猜測將去湖南,有人猜測要去江西的另一個地區,有人認為可能去貴州,也有人認為可能去雲南或四川……人們以為康克清和總司令生活在一起,肯定會知道的,就拐彎抹角地向她打聽,她隻能苦笑著搖搖頭。她確確實實是無可奉告啊!
此時,各機關已搬出瑞金城。康克清隨著總部機關來到了城北的一座小山上。
秋風陣陣,秋雨綿綿,挾著涼意,吹得人身上和心裏冷嗖嗖的。一片片黃葉紛紛飄落下來,使人倍感惆悵。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的康克清,站在花凋草黃的小山坡上,望著敵人的飛機在瑞金城上空低飛盤旋。不少群眾和區、鄉蘇維埃政府的幹部以及戰士家屬,紛紛前來打聽消息,尋問戰況,那些目光裏充滿著信任、擔心和希望。
以往,這裏很清靜,由於總部和各機關都搬到這裏,頓時熱鬧起來。康克清沿山問、山坡的路走著,隨時都能聽到議論的聲音。
“出發的時間快到了吧?”
“你走嗎?”
“我不知道。”
……
各種各樣的語氣、聲調,溢出心中複雜的感情波瀾。
前邊一間屋子是用作招待所的。康克清知道,那裏已經集中了一些女同誌,鄧穎超、蔡暢、賀子珍、李伯釗等人都在.還有劉群仙、鍾月林、劉彩香等女戰士,她們每天要接受軍事訓練,還要學習救護、包紮、打針、抬擔架等,這是為了上前線,隨時能為打仗做工作啊!她們是新成立的幹部休養連。
康克清感到很幸運。自己的身體好,又沒有別的女同誌那樣的拖累,所以沒有被編到那個連隊去。不是嗎?鄧穎超同誌的身體有病,賀子珍同誌正懷孕……她想去看看她所尊敬的大姐姐們,可又感到在這樣揪心的離情別緒時,見了麵也不好說什麼,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突然,康克清的目光明亮了,不遠處走來一群人,馬蹄揚起滾滾煙塵。到近處她才看清,走在前麵的是朱德和周恩來,後麵是毛澤東和其他一些領導人。他們穿著灰色的單軍衣,頭戴一頂鬥笠,腰問的皮帶上插著短槍。
來到跟前,他們小聲說一會什麼,就分散而去。毛澤東、周恩來向休養連的大房子走去,朱德朝康克清走過來。
康克清迎過去,朱德輕聲問: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康克清說。
康克清說的是事實,她已經接到命令,有任務,要輕裝,必須帶的東西要裝箱或捆紮好,不需要帶的就地處理,或請老百姓幫助收藏或幹脆送給老百姓,就連司令部作戰室裏的地圖也裝進了箱子。
朱德點點頭。
康克清問:“什麼時候走?”
“夜裏就出發。”朱德說。
他們並肩朝山坡上走去。潮濕的山路上,被打濕的樹葉,戀戀不舍地貼在路麵上。天氣,已經很冷了。
傍晚時分,朱德和康克清正在屋裏坐著,兩個人都不願說話,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
“報告!”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康克清起身走到門口一看,是特務隊的一位戰士,由於剛才走得太急,還呼呼地喘著粗氣。
“有什麼事嗎?”康克清讓戰士進到屋裏,輕聲問道。
這位戰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潘隊長讓我來向康指導員報告,楊隊長找不到了。”
潘隊長指的是潘開文,司令部特務隊的隊長,楊隊長是指楊世坤,特務隊原來的隊長,不久前潘開文接替了他的工作,他正在等待分配。
康克清一聽就著急了。特務隊實際上是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的警衛隊,負責首長的貼身警衛,楊世坤在特務隊工作了一年多,現在這個時候卻失蹤了,將會產生難以設想的後果啊!她連忙問:
“多長時間了?”
“一天一夜了。”戰士說。
這可是十分嚴重啊!康克清說:
“走,我去看看!”
坐在一旁的朱德雖然深知這件事的分量,可他又怕插手這件事會影響康克清的情緒和決心,他想讓妻子單獨去處理。看到康克清要出去,才平靜地說:
“要冷靜,先把情況弄清楚。”
康克清答應著往特務隊走去,心裏在想:
“必須找到他!”
來到特務隊,潘開文迎上前來,康克清劈頭就問:
“怎麼回事?”
“他是昨天晚上出去的,沒有請假,隻對一個戰士說有事出去,直到現在沒回來。”潘開文說。
“為什麼不早報告?”康克請的話裏帶著質問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