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火煉出鳳與凰:朱德與康克清(2)(2 / 3)

“不用了,我能行。”朱挺蘭很倔強地回答。

康克清把她的槍硬拿過來,背到自己的背上,說:

“堅持下去,很快就到了。”

“還有多遠?”劉桂秀問。

“我也不知道。”康克清說,“不過不會太遠了,你看我們快到山頂了嘛!”

還沒有到。仍然是山路,仍然是峭壁,仍然是竹樹。隊伍仍然攀登著。

又走了很長時間,太陽快落山時,才有人說:

“前麵就到小井了!”

“哎呀!才到小井?”張庾秀說。

“小井就是井岡山。”

“是嗎?”

人們高興了,不由得加快腳步。

康克清大步走著。她背著槍,身上還是從家中穿來的衣服,烏黑的短發梳得很整齊。她的腳步有力,踏在山石路上,發出噔噔的響聲。多麼威風瀟灑的遊擊隊員!

把我康克清捆上花轎?

她還記得,他們剛在小井住下之後,朱德軍長就來了,來歡迎和看望新上山的人。他穿的仍是一身灰軍衣,仍是那麼和藹,仍是普通得像個農民。他笑嘻嘻地和人們握手,用一口濃重的四川話說:

“你們萬安的同誌吃了苦,受了國民黨的壓迫,死了好多人。我們這次去遊擊,救出一部分來了,今後還要救出更多的同誌……”

人們聽得很認真,似乎又想到了死在反動派刀下的同誌,一時沉默了。沉默中的康克清,眼前也出現了羅天宇的形象。這位萬安暴動的主要領導者,就是在對敵鬥爭中英勇犧牲的。可以說,他是康克清的啟蒙老師,教給這位勇敢的農村姑娘許多革命道理。朱德的話,完全說到了她的心裏。當然,那時她還不知道,毛澤東在給黨中央的報告中寫道:“9月紅軍到萬安。……有80個革命農民跟隨到井岡山,組織萬安赤衛隊。”

這之後,萬安遊擊隊與新上山的泰和赤衛隊整編成萬(安)泰(和)遊擊大隊。康克清和萬安農軍編為第一中隊,在小井住下來,擔負警戒任務。此時,康克清就是下哨回來的。

雖然來到這裏的時間不長,她也已經知道,在井岡山上,人們把小井和大井、上井、中井、下井合稱為五井。這小井有40多戶人家,組成一個分散的山村。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黃洋界,峭壁上淩空飛下一條瀑布,如素練自天而降,落入下邊的龍潭。發出巨大的吼聲,連續不斷地傳入耳膜。聽說深綠色的潭水中有一種娃娃魚,可惜她還沒有看到過。

她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一排30多間的紅軍醫院。房子是剛剛修建起來的,傷員們住在那裏,醫院旁邊那塊低窪的小田裏。稻子已經收割,留下的稻茬在陽光裏默默地站立著。是的,這裏是安全的,沒有地主和白軍的刀槍殺來,也不用為父母親的逼嫁而焦急不安。康克清覺得,這裏新鮮、美好,甚至連空氣都潔淨、甜潤。她在心裏對自己說:要永遠跟著紅軍,為窮苦人打天下。

忽然,一支山歌從綠樹叢中飄過來:

朱毛會師在井岡,

紅軍力量大又強;

不分紅軍三分力,

打垮江西兩隻羊。

尋聲望去,是個年輕的後生,一副山民打扮。是砍柴的,還是打草的?

她知道,這支歌唱的是七溪嶺戰鬥。4月底,朱德和陳毅率領南昌起義的餘部和湘南農軍,在寧岡礱市與毛澤東領導的部隊會合,建立了紅四軍。一個多月之後,江西軍閥楊池生、楊如軒的部隊就向井岡山進攻。朱德和毛澤東研究後,率紅軍搶先控製了製高點望月亭和風車口等地。待敵進入有效射程內時,朱德一聲令下:“打!”頓時機槍、步槍和手榴彈在敵群中開花,連續打退了敵人幾次進攻。可是敵人憑著人多槍多,又組織新的進攻,占領了地勢十分險要的風車口。風車口的上麵就是望月亭,朱德的指揮所設在那裏。在形勢十分危急的時候,朱德手端機關槍縱身一躍,跳出戰壕向敵人射擊。敵人的子彈呼嘯飛來,把朱德的八角帽打穿了兩個洞,可他毫不在乎。在朱德的影響帶動下,戰士們奮勇殺敵,打敗了楊池生和楊如軒的軍隊。人們歡呼勝利,編了這支山歌,歌詞中的“兩隻羊”,就是指楊池生和楊如軒兩人。

康克清回到住處,一眼就看到養父羅奇圭正在等她。她的心裏不由得一驚:他怎麼來了呢?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爹,你怎麼來了?”康克清心裏狐疑,嘴裏親熱地問。羅奇圭顯得很不好意思,遲遲疑疑地說:

“桂秀。跟爹回去吧。”

“跟你回去?”康克清雖然早已預料到養父的來意,但此刻還是十分吃驚,“我已經來到這裏了,怎麼能跟你回去呢!”

羅奇圭囁嚅著說:“你不回去,挨戶團要殺我的。”

望著養父的麵孔,康克清的心裏很難受。她太熟悉站在麵前的這個農民了,一年到頭沒日沒夜地勞動,還是連日子也過不下去,不得不在農閑時到四鄉去唱采茶戲。在大革命的洪流中,他參加了中國共產黨,成為區農會的主席,可頭腦裏還存留著許許多多舊的觀念。他組織和號召別人去上夜校,卻不準自己的養女去,說“這麼大的妹子,站起來比老師還高,整天在外麵跑,人家會笑話的。”養女一再堅持,他寧肯把課本帶回家來自己教,也不讓養女到夜校裏去。

康克清還記得,一次聽說紅軍要到村裏。一大早,養父就出去了,臨走時囑咐養母,要在紅軍進村後把養女藏起來。紅軍來的時候,康克清故意將籠子裏的雞放出去,往大路上轟,她邊追邊喊:“媽媽,雞都跑啦!”養母慌慌張張地走出來,又趕雞又趕女兒。慌亂中,她把康克清推進了別人的家裏。康克清沒辦法,隻好趴在窗洞裏看著紅軍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