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華看著坐在炕沿悶頭抽煙掉眼淚的丈夫,他心裏怕呀,就怕王大貴心眼,承受不住家裏的苦日子潦倒,那她這個婦道人家就真的沒法活了。
周玉華忍住眼裏的淚往心裏流,鎮定了一會兒,她甩了甩遮在眼前的頭發,故作沒事的勸道:“大貴呀,你還是個男爺們嗎?就這點事兒就哭鼻子掉眼淚,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呀?”
她特意的舒展開眉頭:“再咱村也不是就咱家的房子塌了,不是還有七八家比咱還慘嗎?人家都像你一樣不活啦?不是常‘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人’嗎?隻要咱身體不垮,就是再苦的日子咱也熬的過去。行啦行啦,亮了就有法子了,人還是得一一的往前混,發愁不能當飯吃,你也眯一會兒,一覺醒來,雪停就晴了,睡吧。”
勸認之法人人有,連自己都不信的事兒,丈夫能過得去這道坎嗎?嗨,當家難那。
這場冬雪,真是災難呐,附近幾個村子有好多破舊房子都被雪壓塌了,有的成了殘垣斷壁還傷了人,聽還凍死了一個孤寡老頭。
這事兒是真的,鄰村一個曲姓老頭,半夜起來上茅廁,雪大堵住進不去,他就蹲在豬圈門口,一不心仰躺在身後的雪窩裏。
本來孤寡老頭的歲數就大,再加上他的腿有毛病,走路一瘸一拐,蹲在雪地不得勁兒,腳下一動彈,‘媽呀’一聲仰倒在雪窩裏,怎麼折騰也沒爬出來,氣又冷,慢慢的渾身僵硬。
等到第二鄰居到他家看到後,嚇得趕緊跑出來招呼人幫忙,把老頭抬到炕上,趕緊在鍋肚子裏添上燒草,一陣猛燒,燒的炕上都燙手,把個老頭的腚都烙糊了。
這幫沒經驗的好心鄰居,就這樣把個凍僵了還有點氣的老頭,生生的給烙死了。
這場雪災,凍死了莊稼人的雞鴨,那些靠賣幾個蛋換點零花錢的人家,這路子也給堵死了,還有那豬、羊、牛犢也都凍死了不少。
村裏的那些歲數大的老人,一提起這場雪就搖頭“他媽媽的,我活這麼大歲數,還真他媽的沒見過今年冬這麼大的雪,邪乎呀邪乎”。
雪給莊戶人家帶來的災難再大,還是要活著不是?第二,王大貴看著半塌的房子,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
周玉華看丈夫一籌莫展的樣子,就陪著心道:“大貴,你光搖頭發愁也不是個事兒,我看不如這樣,你到咱村老東家那去借幾根鬆木杆子,把咱家年久蟲鑽了的腰杆子換下來,把房子修。”
“你的輕巧,老東家又不是咱爹,去年借的糧食還沒還給人家,今年又借了兩次,是我給他家打工頂賬,我就是沒黑沒白的給人家幹一年也還不清賬啊,我還怎麼有臉再去張口?真是站著話不腰痛,你有那厚臉皮你怎麼不借去?真是的。”王大貴完不再搭理妻子,轉身回到灶間蹲下來悶頭抽煙。
周玉華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想嗬斥幾句又覺得大貴的在理,一時沒了主意。
起這老東家,明麵上他也不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土財主,待人處事兒得過去,在這方圓幾十裏搏了個好名聲‘王大善人’。
‘王大善人’五十多歲,高高的個頭,白淨的麵皮,五官安插的很到位,上唇留有濃黑的八字胡,不笑不話,長相很富態。
他平時的穿戴潔淨不鋪張,略發福的身材配穿上馬褂、棉袍,走起路來帶點斯文,手裏經常拿著個水煙袋,不管有火沒火的抽上一口,叫人打眼一看很文雅。
別看這王進財見人總是笑眯眯,可這些莊稼人見了他還是腿打顫躲著走,生怕他笑出的聲音叫人頭皮發麻。
這個土財主很會算計,吃虧的事兒不幹,利的活不接,把你身上的油榨幹了還惦記著你的骨頭,心眼再狠吃人不露牙,周圍村裏的莊稼人心裏都有一本賬,可誰在大麵上也挑不出‘王大善人’到底缺德在哪。
王進財在這王家集周圍的附近村子裏,真算得上財大氣粗,家有良田上千畝,作坊十幾個,雇工近百,騾馬牛羊成群,富甲一方沒得比。
王家集是個二百多戶的大村,村裏住戶大半姓王。
村子坐落在昆吾山北四五裏的泊地上,村西北是一大片蘆溏,溏大水深,冬去春來蘆芽嫩綠,野鴨飛鳥起落,夏季野生荷花含苞待放,蜻蜓點水,蝴蝶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