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貴看著平展展齊腰深的晶瑩雪麵,搖頭苦笑的往手心裏‘啐’了口唾沫,揮鍁鏟出一條一人寬的雪道。
雪停了,家家戶戶都出來鏟雪,鏟來鏟去整個村子的大街,形成兩人剛能錯過的戰壕式家家互通雪道。
這下可熱鬧了,村裏那些十歲八歲的頑皮男孩子,哪還能耐住幾憋在家裏的性子?瞅著父母一離眼的空子,光著頭穿著單薄的衣褲,踢踏著露腳後跟的半截鞋,撒歡的跑出家門鑽進雪道。
孩子們好像都是提前約好,不大一會兒,三五個湊在一起,一幫幫的在雪道戲耍奔跑,隻聽見孩子們‘咯咯咯’的笑聲,一會兒在這邊,仔細一聽又好像跑出老遠。
他們在齊腰深的雪道藏貓貓,雪深見不到他們的身影。跑的急了滑倒跌進雪窩,幾個孩子故意壓摞在一起,最下麵的受壓喘不上氣,發出尖厲的謾罵和嘶喊,皮實的站起來廝打著又是一陣追逐瘋跑。
冬裏的雪,是頑皮孩子的最愛,溜冰、拋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哪怕是手凍得僵硬兩耳通紅,鼻下‘兩河’冰凍,腳沒了知覺,孩子們還是樂此不疲的戲耍。不等媽媽站在街口呼喚、恫嚇怒罵,他們是不會自動散去。這就是無邪的孩子,五冬六夏玩的就是個童真。
雪,對莊稼人來,入冬以來最大的祈盼就是多下幾場雪,土地滋潤來年才能有個好收成。像今年這麼大的幾場暴雪封門,給莊戶人家帶來諸多不便,那就成了災。
王大貴從早晨起來就一直忙活著院裏、街上的鏟雪,一直到了晌午,周玉華還沒見丈夫的影子。她在灶間著急的搓著手來回走動,不時地抬眼望向街門口,到這般時候大貴怎麼還不回家吃飯?
周玉華在家裏實在坐不住,跑到街門口四下張望,還是不見人影,她這急脾氣再也耐不住性子,順著窄雪道心的邊走邊大聲喊叫:“大貴、王大貴,你死到哪去啦?都什麼時候了,還知道回來吃飯嗎?大貴、王大。”
“你這大白瞎招嚎麼?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嗓門大是吧?”隻聽人聲不見人。
“你、你個死東西到底在哪?還不快滾出。”周玉華還沒喊完,就被身後從另一條雪道鑽出來的王大貴,一巴掌拍在腚上,嚇得周玉華戛然止住,霍得跳起來,紅著臉轉身一看是王大貴,沒好氣的抬起手對著丈夫就是一拳“我的媽呀,是你這死鬼,嚇死我了。”
那些還在鏟雪的莊稼人看這兩口子動手動腳的嬉鬧,平時沒正經的王木立俏皮的對周玉華喊道:“嫂子你手下用勁再大點,一拳要了俺貴哥的命,嗚哇,嫂子你這白白淨淨、身條又好,臉蛋嫩的一掐就能出水,守寡我看著也難受,嗨,我王木立就發個善心把嫂子接到俺家,和俺那老婆一塊兒好生的伺候我,再給生七八個孩子,我的那個——呀,可就美死。”
“呸,你這死栗子,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今就不信撕不了你的嘴。”周玉華著伸手握起兩個雪球,緊跑幾步朝著王木立就甩了過去。
王木立嚇得趕緊貓著腰在雪道東轉西躲的藏起來,半不敢露頭。逗得大夥都哈哈大笑,周玉華看不見死栗子,故意大聲的喊道“我看見你了,你等著”。著故意跺了幾下腳,隨後拉起大貴悄悄地轉身就走。
嗨,莊戶人家,日子過得再苦再累,為了好好的活著,那點樂觀的精神頭始終不掉。
茫茫的大雪過後,空就像被清洗過的蔚藍,冬的陽光普照著晶瑩的雪,耀的刺眼,給人一種暖洋洋的親熱。
大貴兩口走進自家堆滿雪的院,看著陽光下屋麵融化的雪水,順著房簷滴滴答答的順勢落下,穿透雪堆形成一個個的雪洞向外擴展,王大貴幾揪著的心慢慢的舒展,愁眉的臉露出了憨憨的笑。
周玉華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丈夫,癟嘴搖頭的譏笑道:“哼,看你那傻乎乎奶奶不親舅舅不愛的樣子,這下可放心了吧?你這幾夜裏愁眉苦臉的坐在炕沿,眼瞅腰杆(屋麵檁條)提心吊膽生怕大雪壓垮房頂,一袋一袋抽煙不敢睡覺,我一看你那倒黴嘴臉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嗨嗨,現在踏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