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對吉塘倉這個人物的塑造,還有一個重要的突破,就是他對四世吉塘倉愛情生活的描繪。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吉塘倉對愛情執著堅貞,他看重緣分,更看重情分,對情人雲超娜母,可以說是忠貞不渝、刻骨銘心,他愛得執著,愛得深沉,從溫泉旁邂逅相遇,到雲超娜母病人膏肓,倒在他懷裏,他對她始終傾注著海洋般的深情。但作為一個托付著宗教使命的活佛,他要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引領著僧眾教民脫離苦海,邁向幸福圓滿的佛的境界。他又不能像常人那樣無所顧忌,因此他的愛就顯得更加艱難,更加動人心魄。見了兒子不能相認,其酸澀痛楚、尷尬難忍,非常人所能體會。惟其如此,這愛情就顯得更加難能可貴,珍貴無比,足以感天動地,泣鬼驚神。
作為一部藏族文化的“秘史”,《首席金座活佛》的另一重大特點,就是它所包孕的豐富的文化生活內容,以及它至今仍能給我們營養,給我們借鑒的宗教哲學智慧。比如,它對宗教教義與取得財富之間關係的處理,對持神生活與物質生活關係的理解,就有許多值得我們深思和研究的地方。按照佛門戒律,持戒僧人是不能擁有必需品之外的大宗財富的。因為財富本身就是煩惱,就是種種貪欲、怨恨、紛爭的來源,但沒有財富,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宗教教義也無法施展,寺院生存也難以保證,何來救苦救難、普度眾生?問題是,靠什麼方式取得財富,靠什麼手段取得財富,積累了財富又該用在什麼地方。這與我們傳統文化中倡導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是十分相似和相近嗎?又比如,藏族文化對生活與享受,社會與自然,人與外界關係的見解,就頗值得我們借鑒和吸收。他們那種安於天命,知足常樂,天人一體的宗教心理和情緒,那種包容世界、笑對生死、熱愛自然和社會的博大胸懷,對我們麵臨日益強大的物欲陷阱,窮奢極欲的世俗誘惑,不也是針砭的良方和良藥嗎?
我還想在這裏一提的是,藏傳佛教文化中關於權利與地位,人與人關係的見解,也頗多現代意義,值得我們重視。比如靈童轉世製,過去我們隻知它神奇玄妙,令人難以理解。但在藏傳佛教世界,它是經無數人探索、思考、總結曆史經驗而形成的一種具有平等意識和民主意味的產物。在宗教權力的運作上,它不講血統,否認世襲,公開聲明一切眾生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佛祖所提到“三佛身”理論,強調了先天的因素,但更重視後天的修習和訓練。通過藏傳佛教第一位活佛誕生的曆史和誕生的過程,這一頗具哲學倫理色彩的活佛轉世製便在藏傳佛教中確立下來。有了活佛轉世製,教業能夠發展,教義能夠弘揚,教派內部的領導危機能夠得到化解,權力的真空有了填補,廣大僧俗教民就能夠緊緊凝聚在一起了。這種宗教教權文化的創造,不是很給人一定的啟發和借鑒嗎?
誠如阿來所說,《首席金座活佛》是尕藏先生帶給我們的一次藏族文化的盛宴,是他積數十年對藏族文化沉潛研究的內心開放,我們期盼著他的《吉祥右旋寺》係列早日完工,早日問世,那麼,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藏族文化世界將會再次展現在我們麵前,我們對藏族文化曆史的認識和感受,也將會更進一步,有更深的體會,更大的收獲。
(作者:評論家、原甘肅人民出版社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