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千夜墨芴麵色又沉了沉,表情也比剛才凝重了幾分。蘇洛衣就算昨天被冰冷的湖水泡了,頂多也就是個傷寒感冒。而李禦醫是宮裏最好的禦醫,又怎麼可能對付不了這小小的風寒。難道還有什麼其它他不知道的?

一股後怕爬上心頭,將目光轉向床上麵色蒼白如紙的女子,他的眸光複雜難言。

經曆了這麼久,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好不容易才放開自己。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跟她重新開始,他好不容易才決定用以後的一生來補償她。她一定不能有事,她一定不要有事!

良久,李禦醫才長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地收回那根極細的紅絲線。隻是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那張經曆了八十多載風霜的臉已經滿是滄桑,隻是如今卻依舊掩蓋不住他臉上濃濃的沉重。

“怎麼樣?”千夜墨芴的眼睛如同大海,那裏有暗潮在湧動。好似隻要一卷風,便會掀起一層巨浪,然後湧向整個人間,淹沒每一座城池。

見千夜墨芴如緊張,李禦醫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再吱吱唔唔。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他蒼老的聲音自喉間滑出,化作一聲濃濃的長歎:“王爺,麟湖湖水不是一般的寒冷,且如今已經快近十月,天氣更是嚴寒無比。夫人身子極弱,自然比不得王爺長年征戰邊關。昨天在水裏泡久了,寒氣已經入骨。”

“什麼意思?說得明確點兒——”千夜墨芴聲音陡然提高,死死地盯著李禦醫。心底有一股隱隱的不安在跳動,聰明如他,又怎麼可能聽不出李禦醫話裏的意思。隻是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她才十六歲,還那麼年輕。她的人生還那麼美好,她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她還沒有陪著他,她還沒有忘記千夜傾泠。她還沒……

“準確地說,就是夫人的骨頭已經被寒氣所傷。如若不慎,下輩子隻能在床上度過了。”李禦醫長歎一口氣,王爺這般愛這位女子,如今聽到這樣的事情不知會作何感想。

轟!

如雷轟頂,千夜墨芴身形一歪,腳下一個踩空。那位領兵幾十萬,長年征戰沙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桀王居然差點摔倒在地,抓住旁邊的木柱才勉強穩住身形。

眼前一片黑暗,明明知道她的結果不會好。明明知道寒氣入骨好不到哪裏去,為什麼他要問,為什麼他要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如果不問,他就不會知道蘇洛衣的情形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如果不問,他仍然可以自欺欺人!

下半生要在床上度過?

當那一句話自眼前這位老者的口中發出時,他卻好像聽到了魔鬼的聲音。李禦醫的話說得不重,隻是有些時間的滄桑。千夜墨芴卻感覺那句話如帶著萬把利刺,要刺穿他的耳膜,仿佛要刺穿他的心髒!

他抓著木柱的手緩緩用力,手指所到之處,隻現一個個深深的凹痕。他再次抬起頭來時,那雙眼仍舊狂傲而冰冷,隻是這都掩飾不了眸底濃濃的哀傷。那張英俊的臉也好似一塊石頭被萬劍穿過,滿目瘡痍,隻一瞬間卻好像蒼老了那麼多,仿佛經曆了幾個世紀那麼久。

“可還有辦法?”他的聲音很低沉,好像是從心肺間震出來的。

“有!”

隻一句話,千夜墨芴如墨般的黑眸中光華閃爍,深邃的眸子裏滿是希望,仿佛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中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隻是那滿目的希望卻在聽到李禦醫後麵的話時黯淡不少。

“不過需要以絕世罕藥紫蓮為引,混著雪山靈狐的血,再以五位高手護住心脈方可獲救。”李禦醫再次歎氣。

雪山靈狐長年出沒在雪山,千百年來人生也隻是見書上記載有,所以雪山靈狐到底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而且雪山終年被積雪覆蓋,草木不生,更沒有半點兒糧食。即使帶著糧食也活不過十日,更何況要在那裏去找雪山靈狐。找到靈狐的幾率幾乎為零,更何況紫蓮也是難得一見的罕世珍寶。

末了,見千夜墨芴低頭沉思,默默不語,李禦醫又加了句:“王爺不用擔心,不知為何夫人的身體雖然柔弱,卻與常人有異。陰差陽錯之下,夫人暫時還不會有事。”

暫時沒事?那就是以後會有事了?

千夜墨芴沒有說話,仍舊低著頭,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眾人都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更無法猜透眼前這位陰晴不定的桀王此時到底是何感想。隻是氣壓卻在那麼一刻低了下來,似乎連空氣都快被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