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張伯帶著一位老者走了進來,對著千夜墨芴恭聲說道:“王爺,李禦醫來了。”說著後來麵的那位老者對千夜墨芴行了個禮就要來給蘇洛衣把脈,卻在距離床邊兩步的地方被千夜墨芴抬手製止了。
千夜墨芴劍眉緊鎖,看了看床上女子,想到在回雪苑的一幕幕,她是那樣護著那個丫鬟。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千夜墨芴對著旁邊的張伯說道:“帶李禦醫先去給青芍看看。”
對於青芍這個名字李禦醫並不熟悉,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一臉的茫然。但是看蘇洛衣王爺如此緊張床前的女子,卻仍然要給那個叫青芍的看病,想必很重要吧。
可是不同於李禦醫的茫然,張伯和罹焰均是一愣。但是還是很快帶著李禦醫去了青芍的房間。隻當李禦醫看到那隻是個丫鬟時也是一愣,但是對於桀王的命令他是不敢有異議的。
待李禦醫走後,千夜墨芴一直守在蘇洛衣的屋內。直到現在,他才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掃視了這間屋子。布置精雅,爐鼎焚香,青煙嫋嫋,窗前擺著一盆吊蘭,幽香滿屋。原來她也是這樣一位高雅的女子。
嘴角一牽,好像他忘了她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女子,好像他都忘了她總是習慣用偽裝來保護自己。很久以前用驚懼的眼神令他放下防備,昨晚故作流氓的痞樣擾亂他的心緒。
待眸光掃到另一邊屏風後麵的那把古琴時,他眼眸一閃。她還會彈琴?為何在王府裏他從來沒有聽到她彈過,他每天隻看到她在院子裏下棋。隻是不知道她的琴技與夕夜相比如何?
床上的女子動了動,千夜墨芴這才收回思緒,床上女子一青色的衣裙已經染得滿是血汙。他劍眉一擰,起身朝那雕花楠木衣櫃走去。拉開櫃門,裏麵竟大多都是青色的,竹青色,煙青色,淡青色……隻是偶爾也能找出幾件白色的。但是千夜墨芴卻還是一眼便看出來了,原來她喜歡那種素雅的青色。
隻是他取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裙,剛要關上櫃門,卻在眸光掃到櫃角的那乳白色的一角時滯了滯。放下白裙,千夜墨芴伸手取出那塊乳白色的東西——人皮麵具!
有什麼想法瞬間浮上腦海,他的手顫抖著,慢慢地打開了那張人皮麵具。不得不說,這張麵具很熟悉,熟悉到他隻看一眼便能認出來。
“轟隆!”
如遭雷劈,千夜墨芴僵在那裏動彈不得。那一道雷,突然間將他的整個世界都劈裂了,然後塌了下來,將他壓在廢墟之中。抽淨了他全身的空氣,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襲遍全身。他在濃濃的黑夜之中,找不到任何出口。
他的嘴唇張了張,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吸到大口大口的冷氣,冰冷的空氣凍入他的心肺。他腦中一片空白,訥訥地向床邊移動。
走上前去,他將那塊人皮麵具輕輕地蒙在床上女子蒼白的麵孔上。
在人皮麵具和蒼白的麵孔重合的一刹那,所有的事實都浮現在了眼前。
原來她……她……她竟然真的是那個清秀的少年,她就是夕夜。
雖然早在拿到那張人皮麵具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可是猜到了畢竟隻是猜測,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卻仍然如僵麻如木。
疼痛,悔恨,痛苦,矛盾,掙紮……種種情緒翻上腦海。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寧願他心目中最愛的那個女子隻是夕夜。因為至少他還沒有真正地傷害過那名喚作夕夜的女子。
他真的不願意相信他一心利用一心仇恨的就是他心中最愛的女子。他傷得最深的,傷得最完全的也是那個女子。
外麵的烏雲明明已經被劈散,陽光明明已經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可是為何他卻感受不到一點兒光亮,隻剩下黑膝膝的一片?
淒寒如鬼泣的陰風帶著那些他傷害她的過往飄至眼前,飄進他欲裂的眸子裏。
他與她的新婚之夜,他百般羞辱她,強迫她看著那一場屈辱的交合。
那一次,她私自逃出桀王府,在小樹林裏他差點兒把她當成刺客殺掉,後來竟然用她來擋那些刺客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