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名男生隻好抓起身邊的書包,死死護著腦袋,隻盼著早點有人將這瘋子拉到一邊去。同時他也未放棄抵抗,死命想用腳把羅塵從身上踹開。
羅塵一邊靈活的躲閃著,一邊用力去扯他擋在臉上的書包。打到這時,羅塵也累了。可羅塵隻想對方能認輸,然後叫他明白有些話不能隨便亂說。憑著這念頭,才生出了一股狠勁,維持至今。
“住手!”
這時,班主任的吼聲響了起來。
挨揍的男生鬆了口氣,手一鬆,書包就被正全力搶奪的羅塵抓在手裏。而這厲聲的斷喝,又驚了羅塵一跳。他手一哆嗦,書包就從手裏飛出,順著窗戶的方向直接摔到教學樓外了。
班主任指著他,臉色沉得像是暴雨來襲前的烏雲。班主任高聲的嗬斥道:“你是要造反了是吧?什麼都不行,就會拖後腿!你給我滾!155班不需要你這種垃圾!”
羅塵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打贏了對方,臉上卻也狠狠挨了幾下,鼻子中更是有紅色的鮮血不斷流出。可這些傷對他來說,遠遠不及班主任這幾句冰冷的話語傷人。
班主任指著門外,曆聲道:“還不滾!要我把家長叫來嗎?叫來也是浪費我時間!”
羅塵低下頭,咬了咬牙,狠狠看了眼已爬起身來的那名男生,轉頭便走。
臨走時也不知哪來的怒意,在經過後門時,他竟是拚盡全力揮出了一拳,擊在了大門上。除了一聲悶響,留下的,也隻有一個血紅的拳印罷了。
出了教室,羅塵大叫了一聲,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了。都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羅塵眼裏不住湧出的熱淚,顯得是那麼的悲涼。
這一天,羅塵剛好16歲。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7點出頭。學校離家不過兩個足球場的距離,無論選用什麼交通工具,都無需花上近兩個鍾頭。按學校的課程安排,這時晚自修差不多也開始了。當然,羅塵沒有參加晚自修的習慣,老師們也懶得管他。
羅塵父母見他這麼晚才回來,沒有多問,羅愛國一邊走向餐桌,一邊笑著大聲喊道:
“塵塵回來了,他娘親,去把雞熱一熱,今天兒子就16歲了,開瓶啤酒,爺倆好好喝幾杯。”
羅塵母親張霞眼尖,見羅塵神色不對,走近一看,更是發現臉上留了好幾處傷痕,連忙關切的道:“怎麼回事?打架了?哎呦!讓我看看傷勢重不重。這孩子真是,怎麼跟人打架了呢?有什麼事,好好說不就行了?”
羅塵心煩意亂,他將張霞伸過來的手擋開,低頭小聲道:“我不餓,也沒事。你們吃吧,我有點累,想先休息一下。”
說完也不理父母,徑自回到自己那悶熱、狹小的天地,將門狠狠關上。之後,就沒了動靜。
羅愛國與張霞麵麵相覷。張霞心裏擔心,想去敲門詢問一番,卻被羅愛國攔下。
他歎了口氣,強笑道:“由他去吧。保不準在學校受了委屈,這會學校老師都在衝業績,我們家這娃,又不考大學,肯定是落後分子。老師有好眼色給他才怪了。跟同學起些衝突也沒什麼,不打不相識嘛。”
張霞憂心忡忡,尋思一番才道:“明年是最後一年,希望塵塵再忍一年就好了。聽說老王家侄子呆的模具廠福利不錯,哪天請人家來家裏吃頓飯,也好給娃鋪條路。上完了高中,文化是有了,總也得有門技術傍身。將來再像我們,那就對不起他了。”
羅愛國急忙伸出手將張霞的嘴巴掩上,湊到她耳邊,小聲責怪道:“你啊,真是!這事千別讓塵塵知道。這孩子心細著呢,又強得要命。越是我們安排的事,他越反對。將來等我好好安排就是了。”
原來,羅愛國與張霞夫婦是環衛工人,工作是保養城市的衛生清潔。有時在收撿別人亂扔的垃圾時,有些可用的、可賣的,都會悄悄撿回來,就當是廢物再利用。
下午那會,羅塵之所以極為生氣,就是那位同學嘲笑人撿垃圾,這深深刺痛了羅塵。
說起來,羅塵也是由羅愛國與張霞夫婦撿垃圾撿回來的棄嬰,雖然夫婦兩人一直想瞞下來,但上學辦手續時需要戶籍證明,終是讓羅塵知道了這樁事。
羅塵有時覺得自己就是一樣垃圾,所以才被親生父母拋棄。但就算事實如此,話從朝夕相處的老師同學口中說出,又是那麼傷人、無情。
這一晚,羅塵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也未踏出一步。張霞精心烹製的那隻雞,夫婦兩也是一口都沒動過。明天是法定假日,學校提倡學生自願回校自修。既然是自願,那就是可去可不去。羅塵自然不會去,羅愛國夫婦也就將羅塵生日遲推到了明天。
其實羅塵真正的生日沒人知道,定下生日,也隻是紀念十六年前他被撿回來養的那個日子。
又過了一天,羅愛國夫婦照平常那般早起、上班。羅塵也是早起,吃了早飯,就早早回到了學校。這不是因為他用功,隻是除了學校,羅塵真沒別的地方可去。
今天的155班又變回了平日的模樣,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羅塵仍然是那個無人注意的瘦弱少年,等期末考試結束,所有人也就將他逐漸淡忘。也許在許多人眼裏,此刻他就已經是並不存在的空氣了。
羅塵像往常那樣機械的打開課桌,想將書包裏的書本放進去。然後就是無聊的等著各種的鈴聲響起,直到最後一聲,那又是收拾書包回家吃飯的時候。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就是高中生羅塵的日常。
這天,羅塵卻意外的發現有一封信被人塞在了他的課桌裏。
在當下通訊技術發達的時代,少有人使用信封。但也不是沒有。許多課外補習機構的通知、又或是些不知名的社團、雜誌,常常將招募信、會員福利發到各班級的信箱。當日執勤的學生,每天都會檢查信箱,並負責將信件塞到收信人的課桌裏。
說起來,這是羅塵人生第一次收到屬於自己的信件。他將信拿在手裏,仔細的觀摩。這封信沒有寄件人、沒有郵戳、隻是在信息欄上寫了收信人地址,收信人正是羅塵。
不知為什麼,羅塵突然期待起來:這封來曆莫名的信,會不會是誰寫給他的情書?這類例子不是沒有,雖然學校以影響學習為名嚴禁同學間戀愛,但地下戀情是殺不絕的。
隻是,如果這是一封情書,155班會有任何女生會寫給他羅塵嗎?或者,這是一個惡作劇?會不會是與他打架的張天翼,想著法子要拿他尋開心?
羅塵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在他腦中閃過了各種可能性。因此等他真將信封打開,手心竟已被汗水浸濕。然而台頭的第一行字體,就將所有的可能性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