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聲響起的唯一意義，就是等待著下課的鈴聲。在這個過程中，沒人在講台上製造喧囂，真是再不好過，這就是自習課的全部好處。
2029年6月18日，下午5點。
原城第三實驗中學，高中二年級，155班，放學前的最後半小時。
羅塵趴在課桌上，在他身前立著一本數學課本。課本非常新，這卻並不能說明它的主人是愛書的人。真相恰恰相反，正因為被主人厭惡，它才能一直保持嶄亮如新。
這個16歲的少年大概是營養不良，顯得非常瘦弱。160CM的個子在男同學當中並不算高，他卻被安排坐在了班級最後排的座位。這安排談不上公平，但對羅塵來說也沒什麼所謂。反正沒想過考大學，坐在後排，不但更安靜，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說到未來，羅塵除了不打算考大學，也沒任何其它計劃。未來人生的一切可能性，都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以內。
也隻能這樣。
與最後一排的羅塵相比，前排的同學們要麼家境很好，要麼學習很好。從教室第一排數到最後一排，距離不超過6米，但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期末考試很快就會開始。在這次考試後，155班將會打亂重新編排。也就是說，將來的155班有人會被調離，另一些新人會加入進來。全新155班是差生班還是優生班，要視年級教導主任的政策、本人成績、與班主任對學生的綜合性評價而定。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接下來期末考試的成績。
因此，考試前十幾天對155班多數人來說，都是緊張、忙碌的備戰期。羅塵明白這道理，他對分班的事滿不在乎，但向來也不會影響同學們學習。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羅塵一樣自覺。
大概臨近下課，坐在教室前列的幾個學生歸心似箭，互相間不時小聲說些什麼。起初，隻有他們自己能聽到彼此的聲音。隨著討論的愈加激烈，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連坐在最後一排的羅塵也能清楚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原來有位家境很好的同學，家中決定全家遷移去花城，加入‘玖瑰城’，成為玖瑰城的居民。
玖瑰城，原本是C國最繁華都市花城郊外一大塊荒蕪的土地。由於數年前C國推出新政，決定將花城建設成進化人與正常人和諧共存的典範城市。政府將這塊土地劃給了進化人政府。進化人在這塊土地上建立了屬於進化人的城邦，並以新人類自稱。玖瑰城雖以‘城’自稱，實際上地位與國家無異，稱得上‘城中之國’。而之所以取名為玖瑰城，則是為了向一位名為‘玖瑰’的女性致敬。
這位同學及家人決意加入玖瑰城，意味著他與家人必須成為進化人。這項技術在C國合法取得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每人1000萬元。
當然，如果參與玖瑰城與巨輪集團聯合設立的‘新人類計劃’，隻需600萬就能搞定。前提是在進化成功後必須成為玖瑰城的公民，並在城中購置一套居所。
得知這位家境富裕的同學將會成為進化人，頓時引來了一片羨慕的驚呼聲。這位同學自然喜不勝收，雖然舍不得同學情誼，但世上沒什麼能比成為新人類更有誘惑力了。如果人人都可以自主選擇，沒人願意做正常人。與進化人相比，這根本就是無藥可醫的天生殘疾。
“……好羨慕你，聽說玖瑰城的‘新人類計劃’，在人口數量達到200萬後會自動終止，以後我們想加入就要難得多了。”
“不是還有‘啟明星計劃’？你成績這麼好，考上好大學深造，將來有機會進入‘正麵名單’，也能成為進化人的。”
所謂‘啟明星計劃’，則是C國政府麵向社會精英階層創建的一項計劃。根據該項計劃，政府推出‘國家貢獻指數’，隻要貢獻值達到標準，就能進入國家的‘正麵名單’，政府將會免費為進入正麵名單的公民提供進化技術。
當然，這項計劃的受益者必須保留C國國籍，為國家繼續做出貢獻。
至於貢獻值標準，在公務員體係成為二線城市市長、或同等重要性的官員，才算具備資格。原城這種五線城市，沒準十幾年後條件放寬，才能找得出幾個具備資格的人類。
總之對155班的大多數同學來說，這都是遙不可及的夢。
這幾位同學聊得興起，其它一些正緊張備戰的同學卻不開心了。
“喂！你們能不能收斂一點？還沒下課呢。”
說話的是學習委員，她帶著厚厚的眼鏡，抬起頭，狠狠盯著說話的幾位男生。在她身前，擺放著幾本快翻爛的書籍——配得上學習委員的職責。
幾人興致正濃，哪裏停得下來？
有人當即回應道：“誒！還有幾分鍾了，你就別管了吧？多出幾分鍾，能多做幾道題？多考幾分？就算多這幾分，又能怎麼樣呢？”
“你們可以下課了慢慢聊，行不？重點是你們影響了大家！”
“哪裏影響了？少裝模做樣，要是學得進去，天塌下來又怎麼樣？說幾句話就影響了，這也太好笑了吧？”
紛爭本來隻是小範圍中展開，不知誰說了一聲，‘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瞎顯擺’，這場紛爭頓時升級。
那位家人計劃要遷入玖瑰城的同學站了起來，看著後排，大聲道：
“是，有幾個臭錢是沒什麼了不起。就是幾百塊錢掉在地上，我當它是垃圾，看都不想看。有些人卻當它是寶，搶得頭破血流。那才了不起呢！”
本來趴在桌上的羅塵處在遊離狀態，他對這場論戰絲毫沒有興趣。可聽到這句話，猛的站起了身，極為生氣的道：“怎麼說話呢？影響大家你還占理了？你……你必須道歉！”
前排那位同學正在火氣當頭，見平時毫無存在感的羅塵站了出來，先是有些意外，隨後，就以更大的聲音回應道：
“怎麼？哪句話剌痛你了？我影響誰，也沒影響你吧？憑什麼道歉？就憑你這個拖油瓶？就你有種是吧？想道歉沒門，想打架，我隨時奉陪！”
話未說完，羅塵就揮著拳頭衝了上來。那位同學不甘示弱，擺好架勢，迎了上去。
論身形，瘦弱的羅塵遠不及他。可扭打在一起時他才知道，打起架來，並不是高的壯的就一定會贏。要是對方發起狠來，那些虛架子根本就無濟於事。
隨著一些女同學的尖叫聲響起，圍繞兩人的課桌椅被他們來來回回的身形撞翻了一地。沒過一會，這位男生不知怎麼的，竟被瘦弱的羅塵壓在了身下。兩人倒在地上，一邊撕扯、一邊揮拳。一開始還來來往往，很快就隻有羅塵揮拳，他卻隻有招架的份了。
有幾人想過來幫忙，羅塵的狠勁卻嚇到了他們，以至於幾個男生竟愣在了原地，猶如傻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