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賞菊會(2 / 2)

二十七娘訝異道:“你竟是為了這個?”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那兩個丫頭是娘塞給哥哥用的,並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卻是你誤解了他!”

“誤解?”白三娘輕輕抽回手,冷笑道,“若是他不願意,還有刀架到脖子上不成?”

“妹妹向來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會子糊塗起來。莫說這事不是我們該說的,德言容功,婦德是首要的一條,一句話不當,就有可能萬劫不複。又是父母所賜,怎可堅辭?何況左右不過兩個小丫頭,正頭娘子進了門,誰能越過了她去?”

“姐姐倒越發像大家閨秀了,妹妹這裏受教了。”語氣裏明顯透著不以為然,白三娘微微低下頭,撥弄著腰間係的絡子,“隻是我沒姐姐這般好性,自小被爹娘寵壞了,氣量小,受不得委屈。”

看二十七娘還要勸誡,歎息了一聲道,“現下又何必爭這些有的沒的,從前的一切……都忘了罷!”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林溪晚忽然覺得自己站的地方有些尷尬,既達不到“貼身侍立”的範圍,又離的太近有偷聽的嫌疑,她輕輕後退了兩步,卻不小心踏到了落葉上麵,“窸窣”聲引的兩位小娘子轉過身來,她索性迎了上來,笑道:“隻顧著看菊花了,沒曾想兩位小娘子躲到了這裏,倒教我好找,隻是不該站在風口上,仔細吹了風晚上頭痛。”

白三娘看了她一眼,想要說什麼,又生生忍住,隻是淡淡點頭:“姐姐家的丫鬟都是好的。”風吹動她鵝黃色裙擺,猶如盛放的菊花,隻是嬌憨的臉上隱隱含著一層霜色,讓人親近不得。

“是我疏忽了,”二十七娘深深吸了口氣,換上了笑臉,“妹妹得遇良人,終身有依,姐姐歡喜的緊,才一時忘形,拉著妹妹說了許多話。”說著從腕上退下一隻剔透的翡翠鐲子,用帕子包了,遞到白三娘手上:“不是什麼好物什,隻是請大師開過光,可保平安,我打小戴著的,送與妹妹權作添妝吧,妹妹別嫌棄。”聲音便有些哽咽。

白三娘也紅了眼:“卻之不恭,教姐姐費心了。”

兩人又沉默了。

有些東西,一旦逝去,便永遠回不去了。林溪晚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像被什麼緊緊扼住。

“作死的小蹄子,杵在這裏做什麼?”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就見李氏從屋子裏出來,一臉憤憤的樣子。白三娘襝衽為禮,她瞧都不瞧一眼,隻罵著自己的女兒:“日常無事的時候老在眼前晃,偏有事的時候不見人影兒,由得你娘給人欺負。”

又看向林溪晚:“這起子生事的丫頭,早晚一個個賣了另買了好用的才幹淨。”說罷便向大門走去,竟是要離開白家。二十七娘匆匆辭別白三娘,跟了上去。

一路上李氏仍舊嘮叨不停,說白家眼皮子淺,小家子氣,活該女兒找不到好人家,隻能講究個小門小戶雲雲。沒多久林溪晚便明白了原委。原來白家果然因田產一事心恨難平,借賞菊之事對在眾夫人麵前處處落李氏的臉,又對王家明嘲暗諷、夾槍帶棒的奚落一番。李氏雖不覺得自家做錯了什麼,卻在口才上落了下風,宋氏又是以有備攻無備,讓眾夫人們很是看了一出好戲。若非主簿娘子居中調停,隻怕兩人要掐架起來。

二十七娘少不得安慰道:“娘可是覺得少了一個稱心的媳婦兒?”

李氏啐道:“上不了台麵的東西,我怎會瞧得上眼?若非為了謙哥兒,誰會來惹這個沒臉?”

“這就是了,我今日才知道她竟是這等不能容人的,咱家求不來,未必不是好事,娘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風卷起驢車的簾子,又卷過大片大片的土地,嗚咽著奔向遠方,地裏的稻子已收割完畢,光禿禿的,滿目蒼涼。冷意一點點沁來,林溪晚收回目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卻見二十七娘掀開簾子,看著緩緩後退的田地,說道:“這些田地前個兒還隻一半兒姓王,如今全是咱們王家所有,若是有一天,它們忽然改做別姓,娘會做何感想?”

李氏將這話咀嚼了一晌,複又眉花眼笑:“是我糊塗了,咱家有如許實實在在的好處,還與她計較這些虛頭八腦的東西作甚?好閨女,虧得有你。”全忘了方才罵自家女兒時苦大仇深的模樣,拉著她的手,指點著窗外的景色說笑起來。不過一頓飯功夫,便到了家。

車還未停穩,門內衝出一人,那人一臉焦急期盼的神色侯著她們下車,對李氏匆匆一揖,不待她說話,又拉著二十七娘躲到一邊,開口便問:“我讓你辦的事,如何?”正是王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