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的童年生活,就在這缺少母愛,缺少溫暖,更無兒童天然情趣可言的冷酷刻板的宮廷內悄悄逝去。這種兒童時期所蒙受的巨大心理創傷,是終生也無法彌合的。
1.君權旁落:傀儡皇帝不是好滋味
順治能夠以清太宗皇太極第九子的身份登基稱帝,完全是一場曆史的偶然巧合,是多爾袞和豪格兩人爭奪皇位鬥爭相互妥協的結果。
隨著順治皇帝年齡的增長,多爾袞的地位日益強烈地受到潛在威脅,他不得不日甚一日地加強對皇帝的控製。多爾袞輔政不久,便借故將政敵豪格和濟爾哈朗貶下政壇,其權勢已達到“代天攝政,賞罰擬於朝廷”的地步。但他十分清楚,對手的勢力仍十分強大,一直耿耿在心等待著反戈倒噬的時機,一旦即將親政的順治皇帝倒向對手一邊,自己的後果將不堪設想。早在順治即位之初,多爾袞就采用阻止其學習的愚昧政策,企圖將少年皇帝變成無知無識的玩偶以達到自己進取帝位的目的。
順治還在盛京(今沈陽)時,都察院承政滿達海、給事中郝傑等人就多次書請選擇博學之士,對皇帝“朝夕論講,及時典學”。入關以後,大學士洪承疇、馮栓等人鑒於統治漢族地區的需要,聯名上奏,稱:“皇上滿書俱已熟悉,但帝王修身治人之道,盡備於六經。一日之間,萬機待理,必習漢字、曉漢書,使上意得達,而下情得通。伏祈擇滿漢詞臣,朝夕進講。”
但多爾袞一律回絕,不予采納。順治後來回憶道:“朕極不幸,五歲時先太宗早已晏駕,皇太後生朕一身,又極嬌養,無人教訓,坐失此學。年至十四,九王(多爾袞)薨,方始親政,閱諸臣奏章,茫然不解。”根本不像《清實錄》中吹捧的“一目輒數行下,不由師授,解悟旁通,博於經籍……”雲雲。
親政之前的順治皇帝,除了暗自痛恨這位身材細瘦、一臉虯須的皇叔父之外,更多的卻是恐懼和不安,因為多爾袞是清帝國的實際創造者,而且可以隨時用各種借口和方法廢掉福臨。
“睿王攝政,朕惟拱手以承祭祀。凡天下國家之事,朕既不預。亦未有向朕詳陳者。”這種徒居皇帝之名而無其實的狀況,一直折磨著順治,使他常常處在巨大的自卑、痛苦和壓抑感之中而無法自拔。於是他常常借故鞭打近侍,以發泄無名怒火。直到木陳忞和尚入宮時的順治十六年,時距順治帝之死不到兩年,他還見順治皇帝“不時鞭撲左右”。因借“禪問”時勸諫道:“參禪學道人不可任情喜怒,故曰‘一念嗅心起,百萬障門開’者此也。”順治點頭道:“知道了。”時隔不久,近侍李國柱悄悄對木陳忞說:“如今萬歲爺不但不打人,即罵亦希逢矣。”可見順治皇帝打罵近侍是多年的老毛病。而挨打者隻知皇帝“龍性難攖”,卻不知這是順治對皇叔父淫威不滿的間接發泄方式。
多爾袞則從攝政王進叔父攝政王,進皇叔父攝政王,進皇父攝政王。並遵滿蒙聯姻的既定國策,行皇父為皇子擇婚之權,為福臨迎回了他的第一位皇後——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
親政之前的順治皇帝,唯一的樂趣是騎馬射獵。在狂奔疾走的駿馬上,他能自如地挽弓控矢,多次射中飛禽走獸;在圍狩的大自然環境裏,他嚐到了人間生活的莫大樂趣,暫時忘卻難以忍受的胸中苦悶。直至他親政以後,還常因出狩耽誤政事,受到大臣們的提醒和諫阻。然而,就在他圍獵的短暫快樂中,宮內政治鬥爭也如同一張形影不離的網,一刻也未放鬆對他的監視和控製。
一次,他外出行圍,隨從中多爾袞派出的心腹黨羽鞏阿岱、錫翰、席納布庫等人,有意在峻嶺密林中引他走上險徑。當他不得已離鞍步行時,諸人便大加奚落嘲諷:“年少不習騎射,似此路徑還下馬步行耶?”使順治狼狽萬狀。這些人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諷刺皇帝,顯然是憑借權傾一時的多爾袞作為後台。每逢此時,順治總感到不是在射獵,而自己卻像是一隻被緊緊圍遍在簇利的弓箭瞄準下的麋鹿一樣。既惱怒、驚惶,又絕望。引弓待發的弓箭手,正是“皇父攝政王”多爾袞。
2.提前親政:政壇宿敵一個都不放過
清順治七年(公元1650年)十二月初九,多爾袞病死邊外行圍途中。多爾袞一死,他立即派人到睿王府將所有體現權力的信符及賞功冊收入大內,並於八年(公元1651年)正月十二日,宣布提前親政。一個月中,年僅14歲的他,“坐殿上指揮諸將,旁如無人”,先後以種種罪名剪除了阿濟格及羅什、博爾惠、額克親、吳拜、蘇拜等正白旗骨幹。然後,於二月十五日,以“陰謀篡逆”的罪名,籍沒了多爾袞的家產人口,將其女東獲、養子多爾博給予信親王多尼。並將其黨羽何洛會、胡錫淩遲處死。二月二十一日,正式將多爾袞罪狀詔示中外,悉行追奪所得封典。
傳教士衛匡國記載,多爾袞的屍體被“挖出來,用棍子打,又用鞭子抽,最後砍掉腦袋,暴屍示眾,他的雄偉壯麗的陵墓化為塵土”。連坐落在明南宮那座“軍飛鳥革、虎踞龍協……金碧輝煌、雕鏤奇異”的睿王府也遭池魚之殃,被毀壞殆盡。昔日睿王的黨徒們非死即貶,兩白旗勢力從此大衰。順治對多爾袞的種種處置方式,完全未按照法度的規定,而是個人私憤的恣意宣泄,這種情況在他親政之後多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