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在殘敗的小樹林裏滾地玩耍的小孩立馬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去,好像害怕見生人似的。這時,有兩條半馴化的大狗,耳朵豎著,脖子伸長,從狗舍裏躥出來。一麵跑,一麵低聲吠叫,保護它們的小主人。這家的主人出現在門前,先向我們掃了一眼,隨後又仔細打量一番。他打手勢,叫他的狗回狗舍去,並且以自己的行動向狗表示,我們的光臨並沒有引起他的驚恐和不安。
“我們走進圓木小屋。室內的擺設,完全不同於歐洲的農民家庭,擺著一大堆多餘的東西,而必要的東西卻很少。
“一個窗戶上掛著細布窗簾;一盞大燈放在土坯砌成的壁爐爐台上,燈光照亮了全屋;在這個壁爐爐台的上方,掛著一支漂亮的膛內有來複線的火槍,一張鹿皮,一串鷹的羽毛;壁爐的右側牆上掛著一張美國地圖,被風吹動得直晃蕩;在地圖下麵,架著一塊粗糙的木擱板,幾本書在上麵放著;走到架邊一看,其中有一部是《聖經》,彌爾頓的6篇長詩,莎士比亞的兩個劇本;幾個木櫃沿著牆擺放著,沒有皮箱;在屋地的中央,有一張做工很粗糙的桌子,是用剛剛砍伐的小樹幹做的四條腿,上麵沒被剝掉的樹皮還在發綠,好像是就地生長出來的;我看到有一把英國的灰色瓷茶壺,還有幾把銀製的匙子,幾個已經殘損的茶杯,還有幾張報紙都放在桌子上麵。
“這座房子的主人,有著很高的顴骨,修長的四肢,這說明他原來是新英格蘭的居民。顯而易見,他並不出生在我們相遇的這個荒涼地區,因為他的言談舉止就足以證明他早年是在學術界中度過的。而且他是一個有理想、活潑好動和敢於冒險的人,可以冷靜處理衝動引發的事物。之所以要體驗一段時間的野蠻生活,是為了將來能夠更好地改造荒野並使其大大開化。
“當這位開墾者看到我們想進入他的房屋時,他走過來同我們對話,並習慣地同我們握了握手,但他的臉上並沒有熱情的表現。他首先開口,打聽世界上發生的事情。當我們滿足了他的好奇心後,他就默不作聲了。我們猜想,對於世界發生的令人討厭和使人目眩的事情他早就反感了,所以再也不想問了。我們向他說了旅行的目的,他給我們提供了需要的資料。接著,他又有些心不在焉了,但仍然誠懇地滿足我們的需要。我們看到他如此熱心待客,為什麼又感覺到他的好客中又有些冷淡呢?這是因為他的待客好像是聽從於命運給他的痛苦安排,他覺得這是他現在的地位賦予他的義務,而不是真心覺得這是一件快事。
“在壁爐的另一端,一位婦女抱著一個小男孩在膝上搖晃。她頻頻點頭,但沒有加入我們的談話。像那位開墾者一樣,這位婦女也正值青春年華。她的舉止也表明她原來很高雅,愛打扮的興致從服飾來看並沒有減弱。但是,她的四肢已經不如昔日纖美,麵容也顯得有些疲憊,眼光溫和而又嚴肅。她的外表給人的整體印象,就是她有一顆篤信宗教而安身立命之心,一腔熱烈而又寧靜的感情。我不知道是什麼天生的毅力在使她神色自若正視生活中的一切困難,不害怕也不輕視它們。
“她的身旁圍繞著幾個孩子,個個都身體健康,性格活潑,還很淘氣。這裏是這些孩子出生和長大的地方,他們的母親時不時地向他們投以憂鬱而又欣慰的眼光。這些孩子們是這樣年幼強壯,可以看出她為撫育他們費盡了心血,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移民們的房屋既無內室又無隔扇,全家人就擠在一個大統屋子裏,夜間都在裏麵睡覺。這座房屋自成一個小世界。在林海中它是漂浮的一葉文明方舟。在它周圍百步之外,便是無邊無際的茂密森林,而且又開始沒有人煙了。”
(C)第462頁身份的平等並不會使人沒有道德和不信宗教。但是,當人們道德缺失和不信宗教時,而人們又都是平等的時候,沒有道德和沒有信仰的行為就容易表現出來,因為人們之間已經無法互相製約,能夠承擔起維持治安之責的階級隻剩下一個。身份的平等並不使民情變壞,但有時聽任其變壞越來越明顯。
(D)第478頁即便你把所有什麼也不想的人和不敢說出想法的人排除在外,也不難發現美國的絕大多數人都滿意他們的現行製度;我也認為確實如此。我認為這種輿論能夠表明美國的法製十分良好,但卻不是一種證明。民族自豪感,立法對某些激情、偶然、隱藏弊端的放縱,特別是可以說服反對派的多數人的利益,給整個民族和每個公民造成一種長期錯覺。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18世紀的英國。這個民族當時非常喜歡自我吹捧,人們對自己都很滿意,覺得他們的製度樣樣都好,根本沒有可以譴責之處,甚至在他們眼中它的一些明顯缺陷也是好的。但在今天,英國絕大多數人好像都覺得他們的製度在許多地方是有缺陷的。究竟上一世紀的英國人和今天的英國人誰對誰錯?
法國也是如此。在路易十四統治時期,議會曾熱烈支持當時統治社會的政府,並覺得當時那些說這個政府貶低了法國人的人格的說法是不正確的。而在這個時代,卻有人覺得當時的法國人受到了奴役,但並不一定存在奴性思想。當時的作家頌揚王權高於一切權力時所表現的是一種真正的熱情,但愚昧的農民在他們的茅屋裏並沒有受到君主的恩澤,卻高喊:“國王萬歲!”而死時也沒有感到光榮。究竟是路易十四時期的法國人錯了?還是今天的法國人的看法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