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蔣一葦同誌談《挺進報》(3 / 3)

在這以前,《挺進報》有無特支以及特支如何組成,我不知道。我和陳然入黨轉正後,才宣布《挺進報》特支由我們三人組成。3月間,劉熔鑄另有任務,轉移走了,由陳然代理特支書記。不久,組織上決定《反攻》停止出版,《反攻》的任務交給我們。與《反攻》有關的同誌,一部分轉移,一部分轉到《挺進報》特支……這些關係由陳然接收,而且隻和他一人發生關係。一次,我看見陳然在默記交給他的關係的名單,如後來主辦“第三代”《挺進報》的李累,那時他的關係就在陳然手裏。所以可以說,第二、第三代《挺進報》仍然是原來《挺進報》特支的人。陳然烈士真是堅貞不屈,他被捕後,沒有泄露任何黨的機密,他聯係的任何同誌都沒有受到損失。他隻交過一個關係,叫我去接頭,就是“國民公報”的文履平。《反攻》原來決定接收他入黨,沒有來得及辦手續。陳然知道《國民公報》的人,我都認得,他為避免多發生關係,叫我去接收文履平入黨。但文入黨以後,關係即交給一個姓趙的(趙隆侃)不再和我們聯係。這是我在《挺進報》特支辦的唯一一件組織工作方麵的事。

1948年初,組織上又決定《挺進報》改變發行方針,以“攻心”為主,主要針對敵人,動搖瓦解敵人,少在內部傳看,避免出問題。我們收集各式各樣各種機關……公司、商號的信封,把《挺進報》寄給敵人的大小頭目,包括西南綏靖公署主任朱紹良、重慶市長楊森在內。陳然還專門仿印了一批美國新聞處的信封,用這種信封保險,郵檢不扣。據說楊森收到的《挺進報》就是用的這種信封。

我們也考慮過可能出危險,為我們這班人被捕、《挺進報》遭破壞的萬一作了準備。在1947年底,組織了第二套班子,吸收了呂雪棠(現名呂品,在北京)進來……他原來也是《彷徨》雜誌的工作者,在捍衛小學教書,要他專門模仿我的筆跡……作個後備,如果我們被捕了,《挺進報》仍可照常繼續出,而且字體不變。所以有一個時期,《挺進報》是兩個人同時刻寫的。

到了4月初,即在《挺進報》破壞前10多天,李維嘉來講,有個重要領導人被捕,敵人懷疑他是《挺進報》負責人,要我們趕快出一批《挺進報》,仍然寄給敵人……說明《挺進報》還在,以轉移敵人視線,掩護被捕同誌。這時我們突擊出了兩期。以後,李維嘉又叫我們準備都疏散,但形勢暫時還不定,要我先走,規定以一個禮拜為期,如果決定撤,一個禮拜內陳然來找我,一道走;如果一個禮拜內陳然不來,說明形勢還穩定,我必須在第八天回到陳然家裏。於是,我暫時離開……呂雪棠留下刻鋼板,繼續出報。我在北碚躲了一個禮拜,陳然沒有來,我按規定在第八天回重慶。這第八天是4月22日,正是《挺進報》被破壞的這一天。早上我從北碚坐船,到重慶已是中午,到陳然家,午飯已吃過,陳然進城去了。我在他家吃了飯,換了衣服,趕進城去找陳然。先到張克勤那裏問,說陳然來過剛走……隨後找了幾處都沒找到。我又不知道這幾天的情況,就叫我妹妹蔣真打電話,把我愛人陳曦喊出來,我們躲在國泰電影院看電影,交換情況。陳曦說,陳然昨天來過,他接到一封信,說什麼“近日江水猛漲……”,意思是叫他走,落款卻是“彭雲”。彭雲是彭詠梧和江姐的小孩,這時由我們撫養。陳然接到信很猶疑……他不認識李維嘉的筆跡,沒有想到這封信是李維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寫的。

陳然不認為這是組織的通知,估計是我們的某個同誌從敵人那裏得到了什麼消息……來不及通過組織,直接通知他的,想等我回來再商量。我們從國泰電影院出來……正下大雨,沒帶傘,等了一會兒,雨停後又到朝天門吃擔擔麵。我乘八點半最後一班輪渡過江到野貓溪,卻不知陳然在7點多已被捕了。這裏還有一個偶然的巧合,抓陳然的特務帶的是另一個派出所的警察,陳然被抓走後,留守的警察沒有吃飯,也走了,特務又去叫當地派出所的警察來看守。正在這個空隙,我到了陳然家門口。這時天色已黑,又下雨,四周房屋的門都關得緊緊的,路上隻我一個人在走。走到他家門前台階,看見一條麻繩,拖得很遠很遠,當時我很奇怪。原先,經組織同意,已與他家說通了,與他二姐約好,如果出了事,要放信號。信號是把洗地的拖把搭在門前竹籬笆上。我注意查看,沒有告警信號。因為陳然剛抓走,他媽媽哭鬧著要跳樓,還來不及放信號。在平時,樓下的工人八點鍾就睡了,晚上我去時,總是敲門叫陳然下樓開門。於是,我照常敲門。剛一敲,門就開了。原來那位領班挨了特務一耳光,正在院子裏生氣,他開門見是我,說:“陳先生剛被警備司令部抓走了,老太太要跳樓,你趕快上去勸。”我問:“他們還留人沒有?”他說:“還有一個,在樓上守著。”我說:“我得趕進城去營救陳先生。”掉頭就跑了。

等我到江邊,末班輪渡已開走,我隻得沿江跑到彈子石一個熟悉的群眾家住了一晚,並托他通知有關陳然熟人不能再去了。第二天,我不敢直接過朝天門,怕特務“抄靶子”,就從彈子石坐小劃子到江北,再從江北過江到臨江門進城。那時……我妹妹蔣真在工礦公司工作,經常不回家。我怕家裏也出問題,打電話給她,用福州話與她通話,估計即使有特務守在她那裏也聽不懂。她說:“昨晚我在家……沒出什麼事。”我叫她通知陳曦來。陳曦來了,我教她一套辦法,如特務來以家庭婦女身份應付。同時,叫她在回去的路上通知兩個人,一個是王詩維,當時我知道他在開明圖書局,是幫助劉熔鑄搞《挺進報》發行的;一個是呂雪棠,請他們馬上轉移。呂雪棠得信後走了,王詩維卻沒走,因為他派小羅到陳然家送信……要等小羅回來,結果被捕了。到了晚上,特務才到我們家,什麼也沒搜到,就把陳曦帶走。那天抓的人多,陳曦關在傳達室裏。那時,彭雲在我們家,正好比我的大孩子小一歲,比二小孩大一歲,就充我的老二,改名蔣雲。陳曦把老三帶在身邊,裝成一個家庭婦女,在傳達室不斷擰孩子的屁股,孩子大哭大叫,鬧得特務不得安寧,特務頭目感到心煩,說:“算了算了,放她回去!”於是陳曦被放回家,同時又派特務在我家守了一個禮拜才撤走。特務撤走後,陳曦擔心雲兒出問題,趕快把雲兒轉移給何理立、譚竹安他們去照顧。

《挺進報》破壞後,5月間我轉移到香港,找到南方局朱語今。朱語今說:“正在為重慶情況不明著急,你來得正好!”我彙報了我所知道的情況,就留在香港等關係。接著,陳曦、呂雪棠也轉移到了香港,同時知道吳子見在下川東起義打散後,住在萬縣,我怕他出事,又通知吳子見到了香港。到年底,鄧照明到了香港……把我們的組織關係帶來,組織上安排我和呂雪棠、陳曦到三聯書店工作,吳子見分配到東江遊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