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1981年8月25日蔣一葦同誌在“四川在京部分老同誌黨史資料座談會”上發言錄音記錄整理,已經本人審閱)
《挺進報》在四川長期地下鬥爭史中,隻是很短時間的一段小插曲。但它震撼敵人,影響群眾,涉及的麵很廣,特別是因《紅岩》小說的出版,使《挺進報》出了名,因此也可以說是一段很重要的插曲。
算起來,《挺進報》前後共有五代。我們是第一代,出了23期,第23期尚未發出……就被破壞了;陳然烈士被捕後在監獄裏辦的“白宮版”《挺進報》是第二代;鄧照明、劉兆豐同誌領導,由李累等同誌主辦的《挺進報》(沒有用這個報名,實際是一個性質)是第三代;因一位同誌被捕,停了一下,以後由董夏民等同誌恢複出版,是第四代;在1976年的“天安門事件”中,一些不知名的同誌,也出了一種《挺進報》,專門揭露“四人幫”,我把它看成是第五代,當時“四人幫”一夥認為是“嚴重的反革命事件”,列為專案,像當年國民黨追查第一代《挺進報》一樣追查這第五代《挺進報》。可見,《挺進報》在人民群眾中,特別是在青年中的影響之深,在革命青年的心目中,《挺進報》是對敵鬥爭的一個強有力的匕首。
我是當年參加辦《挺進報》的一個成員,現在根據我的經曆來講一講我所知道的《挺進報》。
抗戰期間,我在廣西和黨內的一些同誌有接觸,雖然受他們的影響,但他們都沒有公開身份,我沒有能解決組織問題。1944年,湘桂撤退時,我下決心到重慶,因為重慶有《新華日報》,可以找到黨的關係。
到重慶後沒有任何關係可以介紹,我就“毛遂自薦”,寫了一封萬言長信,說明自己的經曆和願望,用蔣國棟的化名寄給了《新華日報》。不久,《新華日報》登了一則代郵:“國棟兄:請於×月×日來化龍橋本報編輯部一敘。”我如約前去,接見我的是林默涵,當時化名林平,是負責編《群眾》周刊的。以後,我每個禮拜去找他一次,也很天真,就提出要求入黨。他還不了解我的底細,哄我說……與國民黨有協議,在國統區不發展黨組織,但可與他們經常聯係。所以我就替《群眾》周刊寫稿,保持聯係。這是1945年初的事。以後比較熟了。林默涵說:
“你經常到化龍橋來,太危險。我另外給你介紹一個人,就不要往這裏跑了。”
他把我介紹給劉光,由劉光與我聯係,劉光之後是張黎群(張佛翔)張黎群之後是周力行。一直到和談快破裂,內戰實際已經打起來了,周力行決定解決我的組織問題。剛剛寫好自傳,周力行調到南京“軍調部”去了,他走前說:“你的關係交給了張友漁同誌。”等我去找張老,張老說:“你的工作關係交來了。黨的組織關係,周力行沒有說,也不要緊,我們馬上打電報到南京去問。”沒有過幾天,四川省委和《新華日報》被迫撤回延安,我和黨的聯係就斷了。
張友漁同誌說的工作關係是什麼呢?那是在抗戰勝利以後,組織上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是辦一個刊物,叫《科學與生活》,目的是通過這個刊物來團結與聯係一些科學技術工作者。當時估計“和談”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如果成功,可以動員一批科學家、技術人員到解放區去。《科學與生活》的社長嚴希純,是一位秘密黨員,很老的同誌,一直到死都沒有公開黨員身份,後來作了致公黨的秘書長。這裏提到《科學與生活》,是因為這時的《科學與生活》,與後來的《挺進報》有某些間接的關係。如成善謀烈士,就是《科學與生活》的編委,是嚴希純介紹來的。《科學與生活》是1945年秋天,“八一五”日本投降後開始籌備,1946年元旦創刊的。許多著名的科學家,如郭沫若等,都為刊物撰稿,積極支持這個在白區第一個黨領導下的科學刊物。這樣搞了一年後,“和談”破裂,這個計劃不行了。經黨組織研究,為了長期隱蔽,要深入社會底層,要我改辦另一個刊物,叫《彷徨》,工作對象是社會職業青年,麵目是灰色的,競爭對象是黃色刊物。《彷徨》於1947年1月創刊。這個刊物籌辦時還是周力行領導我們。周力行走時把我交給張友漁,這就是張老所說的“工作關係”。庚即,張老派何其芳來領導《彷徨》。何其芳更明確指出,這個雜誌一定不能暴露,一定要按“灰皮紅心”的原則來辦。他親自為《彷徨》寫書評。第一篇是《評〈北極風情畫〉》,第二篇是《評〈姨太太外傳〉》,由此可見當時要求這個雜誌保持的特色。雜誌的內容,講的都是失學、失業、失戀之類的問題,麵目是灰色的,但思想是健康的。另外,通過“讀者信箱”和發展“社友”等辦法聯係讀者。對重慶的讀者,我們以“彷徨社友”的名義組織了一些小型讀書會,發展了一批進步青年。當時這個雜誌在職業青年中很受歡迎,很暢銷。
《彷徨》這個頗為“海派”的雜誌,卻很得《新華日報》的支持。就在創刊的時候,1947年1月3日,《新華日報》在刊頭下免費登了一則大幅廣告,廣告上是一個大……
下麵說:“你在彷徨嗎?你感到苦悶嗎?請試讀《彷徨雜誌》——它將給你以解答和鼓勵。”這幅廣告很新穎醒目,當時《新華日報》很少這樣處理……過了兩天,《新華日報》又在刊頭下登了《彷徨》第1期的要目。同時,在《中央日報》、《掃蕩報》上也照這樣登廣告。《彷徨》就按黨規定的這個方針來辦……
這時,參加辦《彷徨》的人比較多,核心分子有三個:一個是陳然,管“讀者信箱”,聯係讀者;一個是劉熔鑄,因他在“開明圖書局”工作,就兼管發行;再就是我,和過去辦《科學與生活》一樣,是主編。此外,呂雪棠負責美術裝幀;還有吳子見(原名吳盛儒)也參加了編委工作,他是周力行介紹來參加《彷徨》的。這幾個人都和後來辦《挺進報》有關係。此外,如向洛新等也是編委,後來他們成為市委機關刊物——《反攻》的骨幹分子。其他還有搞會計、出納、校對等工作的,都是由“彷徨社友”中的積極分子來承擔。
《彷徨》出了兩期,到2月份四川省委和《新華日報》被封閉,撤回延安去了,我們和上級領導斷了關係。怎麼辦呢?我們商量,反正《彷徨》是“灰色”的,上級叫我們長期隱蔽,我們就按原方針堅持辦下去。當時,我們通信是在郵局租的信箱,不用地址。3月間,從信箱裏收到一卷從香港寄來的新華社發的油印《新華通訊稿》。這時的重慶一片烏黑,盡是“中央社”、《掃蕩報》消息,延安也失守了,悲觀情緒很重。看到《新華通訊稿》講解放區戰場如何如何取得勝利,大家可高興了。我們幾個核心分子互相傳看後,劉熔鑄主張把它翻印出來住外傳。
但《新華通訊稿》內容太多,也不好都翻印,就由我來摘編。這種通訊稿也不是經常收到,有的被郵檢檢掉了。據說,當時香港新華社對所有公開報刊,不管進步的,反動的,一律都寄,這樣不像是專門寄給我們的,可以避免敵人的注意。
有時我們收到的是夾在香港黃色報紙裏寄來的,到後來連《群眾》周刊也偶爾收到過。每收到《新華通訊稿》,就由我摘編、刻印。這時,這個小報沒有名字,印得很少,我隻留幾份,給吳子見等少數幾個可靠的熟人傳看,其餘都由劉熔鑄設法散發出去。這是1947年4月前後開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