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蕭澤寬同誌談川東地下黨(1 / 3)

(根據1981年8月24和25日蕭澤寬同誌在“四川在京部分老同誌黨史資料座談會。”

上的發言記錄整理,已經本人審閱)

抗戰前,1935年至1937年上半年,我先後在杭州、上海念書。1935年下半年開始參加上海的學生救亡運動,但和四川也有些聯係。因為張黎群和我是同學,也是四川同鄉,1936年他回四川一趟,和在成都辦《大聲》周刊的車耀先取得了聯係……托我在上海為《大聲》代買一些進步書刊。我經常給他們寄一些學聯的刊物,也代買一些如蘇聯的《時代》雜誌等書刊。後來看到《大聲》轉載過《時代》的一些文章。所以,那時我和四川的車耀先等同誌是互通氣息的,但詳細情況不很了解。

1936年底,我們向在上海的全國學聯的段君毅同誌要求到延安去。他同意了。於是,我們積極準備。1937年5月畢業考試結束後,張黎群、董仲平、廖烈仁、傅承均先後從成都到上海,我們組成五人小組,結伴而行,奔赴延安。我們拿著全國學聯給西安學聯(對內是“民先”,負責人李昌)的介紹信,由張黎群打前站,5月下旬就到了西安,找到八路軍西安辦事處,通過辦事處主任葉劍英同誌介紹到雲陽鎮八路軍前方總部。前方政治部主任是楊尚昆同誌,他派地方工作部長(也是四川人)接待我們,說要請示後方,叫我們等著。我們在雲陽住了幾天,“七七”抗戰發生了。那時,西安形勢很好,抗日救亡運動是公開的,與上海大不相同。各地經西安、雲陽,奔赴延安的青年學生多起來,有北平的,上海的,也有四川的。連同我們共有四五十人。經中央同意,我們於7月底到延安,由中央青委接待安排,給我們辦了學習班。由於我們是第一批到延安的青年學生,中央很重視,毛主席親自接見,並和我們開了半天座談會。中央各部門的許多負責同誌來給我們講課,如林老講陝甘寧邊區工作、蔡暢同誌講婦女工作、馮文彬同誌講青年工作,等等,中心是學習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我們去延安是想讀抗大。馮文彬動員我們說:“不要都去讀抗大了,現在前線需要人,要有一批人上前線。”於是,分別征求意見。有的參加了丁玲組織的“戰地服務團”,有的進了抗大。馮文彬又和我們幾個人商量:“你們是不是抽幾個人,有社會關係的,站得住腳的,回四川去工作?”毛主席在與我們座談時還說:“我也沒有讀過大學。你們讀抗大,我們歡迎;不讀,先做工作也好。”我和張黎群決定回四川。

當時,我們還沒有入黨,這個觀念也不明確,隻認為能參加抗日救亡工作就行。

8月中旬,組織上把我們送到西安。我們離開延安時,帶了一批從第1期起的全套的《解放》雜誌。到了西安後,自己籌集路費,向家裏要來錢,坐上火車到寶雞……換乘川陝公路汽車,經綿陽,於9月初到了成都。

回四川是為了搞抗日救亡運動。張黎群在1936年回過四川,與成都的餘明、張文澄等一些同誌熟識;我與從上海回來在川大借讀的王世煥、吳德讓等一些同誌熟識。於是,我們組織了一個秘密團體——四川青年救國會,隻有20多個人,記得名字的有張文澄、王世煥、張黎群、餘明、吳德讓和我。以後和成都“學聯”。

“民先”的另外一些同誌,如康乃爾、熊複等也熟悉起來,我們又共同商量,每人湊五塊錢,也募了點捐,辦了《救亡周刊》雜誌,由熊複作主編,吳德讓作編輯,我作發行人。同時,我們還組織了一些讀書會,又參加“抗敵後援會”組織的宣傳隊,在少城一帶的街上、茶館、“公館”裏作抗日宣傳。

這時,我和車耀先見了麵,因有1936年在上海為《大聲》周刊代買書刊的曆史淵源,一見如故,經常見麵。當時,成都鳳凰山正在抽調民工修築飛機場,溫江專署組織了一個溫江民工總隊部,有個“陳副官”陳誌學(可能是失掉關係的老黨員)是溫江專署專員的堂兄弟或侄子,車耀先通過他的關係,把我介紹到溫江民工總隊部作宣傳工作,給民工講抗日的道理,教唱救亡歌曲。但國民黨貪汙克扣,民工吃不飽穿不暖,生活很困苦,一般的宣傳解決不了這些問題。我隻搞了個把月,與車耀先、王世煥商量,要回家去籌集點生活費用,由梁亮戈(萬縣人……參加過雲陽暴動,1935年我們在杭州認識)去接替我在溫江民工總隊部的工作……當時民工的困境我們曾向學聯反映。以後,川大發動慰問鳳凰山飛機場民工,發生所謂“稻草案”,是抗戰初期成都的一個重大事件。

我回到自貢老家後,由於都知道我是從延安回來的,我也公開宣傳共產黨好。在家過了春節,又到成都。我返家之前曾與張黎群商量,還是決定再回延安。返成都後,王世煥說:“不要走,在這裏給你解決組織問題。”他拿一本油印黨章給我學,又由我出錢買紙、買油印機,和他刻印了一批黨章,交給組織上。1938年2月,由王世煥介紹並代表上級吸收我入黨,舉行了宣誓儀式,沒有候補期。

根據組織的決定,我們又商量,決定《救亡周刊》停刊,改出《戰時學生旬刊》……仍由我作發行人;同時,組織戰時學生社,我和吳德讓作總務。當時分工,戰時學生社主要作中學生的工作。我們開展了宣傳講演、戲劇演出,以及讀書會。

歌詠隊等活動,並組織了一批進步書刊,辦理出租業務,雇請江鑒明(後來由省工委派到瀘州第二十三兵工廠工作)照看在祠堂街的戰時學生社和管理圖書出租……這時,戰時學生社有王世煥、吳德讓和我三個黨員,成立了黨支部,由王世煥(代表省工委成都市委的學委)任支部書記。不久,董仲平從延安回成都,也來戰時學生社,任支部副書記。

就在籌辦《戰時學生旬刊》的時候,省工委通過王世煥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是否願意去搞工人運動,條件是要脫離家庭,割斷一切社會關係,絕對保密。我立即同意。接著,省工委辦了一個“工運學習班”,由廖誌高講《黨的建設》,程子健講《職工運動》。在茶館裏辦,上下午分別在不同茶館,不斷掉換。參加學習班的分兩個組,我們這個組有徐堅、吳楠、魏熹光和我,四個人。另外還有一個組,和我們分開學,當時沒見麵。學習班共辦了一個星期左右。講完課後準備了一天,第三天我就走,這時才告訴是到瀘州。

這次回去的有我們這個組的四個人和另一個組的江浩然、餘惠波、朱致中,還有一個老同誌張靜波,由程子健帶隊,把我們帶到瀘州。

1938年5月,我們到了瀘州,程子健說,要進第二十三兵工廠。進廠是通過這個廠的勞工課長張蔭堂分別介紹的。張是上海同濟大學畢業的,大革命時期的老黨員……關係在董老手裏(這是後來知道的)我們都改了姓名、籍貫,編造了履曆。

我們編成一個特別支部,由省工委直接領導。設在瀘州的川南工委不管我們的工作,但負責解決我們生活上的各種困難,給予支援。川南工委的負責人先後與我們聯係的是萬進修和何作洲。他們的通訊地址是謙德醫院,有什麼事都通過謙德醫院找他們。

第二十三兵工廠,從河南鞏縣遷來,是個軍用化工廠,製造炸藥、毒氣、防毒麵具等,總廠下麵幾個分廠。省工委要求各廠都進點人。於是,我、徐堅、吳楠。

魏熹光、朱致中進了小市的麵具廠(製造防毒麵具的)張靜波、餘惠波、江浩然進了羅漢場總廠。6月我們進廠時,尚未正式開工,還在搞基建,除個別作寫字工外,我們大部分作小工,搞搬運。這對我們這批知識分子是個很大的鍛煉,生活習慣根本改變。組織上叫我們和工人打成一片,得像個工人的樣子:衣服,過去的不能穿了,隻能在舊衣店買粗布舊衣來穿;發式,剃成光頭;住處,我們租來房子,邀請貧苦工人一起住,睡大鋪;吃飯,和工人打夥吃。當時,徐堅特別困難,他戴著眼鏡,戴著吧,“不像工人”;取了吧,又看不見,很苦惱。後來大家說,反正是“小學教員,躲壯丁來的”,戴眼鏡不要緊,他這才大著膽子戴眼鏡了。幾個月後,我們四個人可以抬200多公斤的石頭和兵工器材了。

這個廠等級森嚴,不但分職員、工人;工人中又分老師傅、一般技工、小工;小工還要分老小工、新小工,河南的、四川的。我們四川小工算是最低一級的新小工。

到1938年10月,工廠正式投產,我們也轉為正式工,分到車間上班。我分到電鍍車間,徐堅分到衝壓車間,吳楠分在醫院掛號,魏熹光分在辦公室掃地。羅漢場總廠那邊幾個同誌,境遇稍好一點,有的管材料,有的管水文,沒有搞搬運的。

這時,省工委又派了第二批人來,有李輝、肖雨、孫敏、陳華洛和給“戰時學生社”當“店員”的江鑒民(此人是老資格,以後被捕叛變)等七八人,分別分在總廠和麵具廠。1939年初,瀘州中心縣委也通過關係介紹一批瀘縣高工、瀘縣職中的學生進廠(均分在總廠)這樣,先先後後由黨派進去的同誌約有一二十人……

1938年九十月間,李亞群調來瀘州任瀘州中心縣委書記,我們的關係也由省工委交下來,由李亞群聯係。1939年1月召開瀘縣中心縣委擴大會議,宣布上級決定:

省工委撤銷,分為川東特委和川康特委;川南工委撤銷,成立瀘縣中心縣委,歸川東特委領導。擴大會議選舉李亞群為中心縣委書記,萬進修、何作洲、曾仲牧……羅××等是常委,我是執委。那時,塗萬鵬是江安縣委書記,也是執委。不久……川東特委派劉隆華來作婦委書記。

在第二十三廠的工作,我們從交朋友、“掉蘭交”、開展經濟互助入手。當時,外地工人和四川工人隔閡較大,外地工人技術熟練,處境較好;四川工人生活艱難,毫無地位,宿舍不讓四川工人住,連食堂也不讓四川工人搭夥。我們首先把四川工人團結起來,同時也做外地老工人的工作。我們在貧苦工人中發動“打會”,每人每月湊點錢,輪流製點衣服、被蓋,很解決問題,受到工人們的歡迎,我們也得到工人們的信任,互相“掉蘭交”、“拜把子”,團結了一批工人。接著,又進一步組織工人俱樂部,因當時抗日期間,軍工廠不能組織工會搞罷工,隻有以工人俱樂部的形式,一方麵開展抗日救亡宣傳,讀《新華日報》文章,使工人了解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黨和共產黨的抗日主張;講蘇聯社會主義好,做啟蒙教育。另一方麵,團結起來向福利課做鬥爭。工人本來有福利費,但被福利課貪汙了。我們組織工人向福利課算賬,把錢拿出來給工人辦福利。同時,我們也做河南、安徽、湖北、上海等外地老工人的工作。開始,他們認為我們是少數青年人出風頭,或者說是四川人的事,他們不參加。我們便個別做細致工作,下班後到老師傅家幫助挑水拿柴,盡量團結他們;他們在實際鬥爭中也看見我們確實是為了抗日救亡,確實是為了工人利益。許多老工人過去也參加過罷工鬥爭,親眼看見過工友犧牲,是有基本覺悟的,所以也轉向同情我們,支持我們,並逐步減少和消除了地區界限和等級界限。到1939年初,我們的工作已有了一定基礎,比較主動。那時,麵具廠約400工人,經常參加我們組織的歌詠隊、戲劇隊、球隊……學習班和各種活動的約六七十人。1939年三四月,廠裏建立“三青團”,要發展它的組織,但普遍受到抵製。我們說工人搞生產,支援前方抗日,不搞政治。

四川工人中的活動分子不理他,外地老工人也不感興趣,隻有很少數人參加。

1938年底、1939年初,我們在廠裏開始發展黨員,第二十三廠首先發展了兩個人……一個是張蔭堂的侄子張新民,一個是李明周,他們都是河南技術工人,有較高的政治覺悟,特別是李明周,他是河南工人中的領袖人物,很有威信。與此同時……總廠那邊發展了溫靜濤入黨。通過他們的活動,團結了更多的工人。以後又陸續發展了二三十個黨員。到1940年,連同我們派去的這批人,全廠已有40多個黨員。黨員都有較廣泛的群眾聯係,黨組織也有較強的戰鬥力。

有了一批工人黨員後,主要由本地和本廠原來的工人出麵活動,我們這些人便逐步退到第二線,並把一些搞紅了的同誌陸續撤離。1938年秋,首先撤走了江浩然……餘惠波;年底撤走了徐堅、李輝、吳楠、魏熹光;1940年夏又撤走了陳華洛。

溫靜濤、朱致中。我也於1940年2月離開工廠。

在這期間,瀘州中心縣委的組織有些變化。1939年上年,塗萬鵬補為中心縣委常委(副書記)不久,李亞群調走,塗萬鵬任書記,江鑒民作組織部長,張定國作宣傳部長。下半年,川東特委派陳野蘋(田家英)來中心縣委任組織部長,張定國調走,鄧明作宣傳部長,我參加中心縣委,任職工部長和第二十三廠總支書記。1941年初,陳野蘋調走,由郭福玉(老楊)作組織部長、代理書記。這時,瀘州中心縣委下屬組織有敘(敘永)古(古藺)宋(古宋)特區委,赤(水)合(江)特支,江安縣委,隆昌縣委。敘、藺、宋特區委由江鑒民兼書記,我任特區委組織部長。

1940年秋,我調回瀘州,任城區區委書記。區委組織部長李新華、宣傳部長李賢書。區委領導的有店員、學生、工人、銀行職員、機關職員等支部,有黨員30多人(第二十三兵工廠由中心縣委直接領導)根據組織上和陳野蘋的布置,我從家裏動員了1000多銀元來,由黨員李治安出麵,與瀘縣職業中學的幾個進步畢業學生合資,在瀘州開設了建新實業社和對又來洗染店,用來掩護我們工作。李治安作經理,我也以副經理作社會職業。

1941年初“皖南事變”後,我們大量散發傳單,在工廠裏每部機床上都貼一張,揭露事實真相。但也因此而暴露。這時,國民黨開始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到處搜捕我黨組織和黨員。特務通過郵檢,抓到一個小學校長,查出大量印刷品,又進一步追到中心縣委,代理書記郭福玉被捕,我和鄧明按照川東特委指示迅速轉移到重慶(鄧不久又轉到達縣)瀘州中心縣委遭到嚴重破壞。

“皖南事變”後,地下黨組織普遍有較大的變動與調整。一些暴露了的和可能暴露的同誌都轉移到新的地區工作。

1941年4月,我從瀘州轉到重慶,分配到成立不久的巴縣中心縣委工作。當時,巴縣中心縣委書記是羅浩(歐永錫、楊林)我作組織部長(原組織部長萬××,老紅軍,因暴露轉移)劉國定作宣傳部長兼巴縣縣委書記。1941年夏,李治平(原江北縣委書記)調來巴縣中心縣委任委員,負責綦(江)南(川)地區工作。1941年10月,羅浩調瀘州,我作中心縣委書記。1942年春,川東特委又決定劉國定調離,中心縣委隻剩我和李治平。我請示於江震,是否要增補委員,當時夠條件的幹部較多。於說,不增加了,因當時執行隱蔽方針,人不宜多。廖誌高……於江震同誌都叫我一定要堅持留在重慶。

巴縣中心縣委是1941年初建立的。下屬組織有巴縣縣委,綦(江)南(川)工委,永(川)榮(昌)隆(昌)工委,江津縣委,以及一些直屬單位,以後又新開辟了一些地區的工作。中心縣委建立以前,綦江縣委由川東特委直接領導……南川縣黨組織是張述成去建立的,後合並為綦南工委。江津縣委書記王世煥被捕叛變,組織解體,以後重建。

根據當時執行隱蔽方針的需要,中心縣委首先是抓清理整頓組織。對黨員分三種情況:1)工作積極,隱蔽得好,或雖有暴露,但能服從調配,轉移地區的,接上關係……2)工作積極,但有暴露危險,而又不願或無法轉移的,暫時保留關係,觀察一段時間,確實情況好,沒有問題,再接關係;3)工作不積極,或不讚成隱蔽方針,或在敵人反共高潮中動搖,舍不得自己位置的,堅決割斷關係。原中心縣委所屬黨員300多人。經過清理整頓,能接上關係的約120人,保留關係的100多人……割斷關係的近100人。當時考察黨員,就看他對黨是否忠實,是否認真執行隱蔽方針,積極搞好“三勤”。在那種條件下,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既要完成黨的任務,又要做好社會職業的工作,交好朋友,站得住腳。我們有的同誌就做得很不錯,努力做好了職業崗位工作,得到社會各方麵的支持,掩護得很好,一旦時機成熟,鬥爭需要,就能迅速打開局麵,擴大陣地。所以,“隱蔽精幹”是一個積極的方針。我們也是以積極的態度,結合實際情況,貫徹執行這一正確方針的,隨時注意團結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打擊頑固勢力,采取有理。

有利、有節的鬥爭策略。總之,集中到一點,就是運用一切掩護手段來隱蔽自己……在適當的條件下,開展各種於我有利的活動,積蓄革命力量,以待時機。

這時,巴縣中心縣委所屬組織情況是:

巴縣縣委(轄區包括重慶南岸一部分)書記劉國定兼組織部長,宣傳部長李書智(現在國家測繪總局)1942年春劉國定調走後,李書智調回延安學習;同時……劉國定帶走了一部分機關、銀行、公司和學生黨員的關係,因此巴縣縣委撤銷……餘下黨員三四十人,有的由我直接兼管,有的由秦朝亨、文靜吾聯係。1944年下半年至1945年上半年又曾一度恢複縣委,秦朝亨任書記。1945年8月,秦朝亨調貴州黔北,仍由我直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