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裏亮堂堂的,就算是白天都點著蠟燭,可就算是這樣,所有呆在屋子裏的人都覺得這裏冷颼颼的,每個人的手腳都不由自主的冰涼,有人說這是安小樓的冤魂不甘心就這麼死去,跟著莫顏來家裏了……
眾說紛紜。
與此同時,俊熙此刻正提著一個透著血滴的布包,疾行在從釜山城到慶鎮的小路上,他此刻提著安小樓的頭顱,心裏感慨萬千。
“安帥,我對不住你!”俊熙暗暗的想道,“我也曾想過,就這樣去跟那些東瀛人拚命,可是我家裏有待產的妻子,還有幼女被他們握在手裏,我可以對不住全天下人,卻不能對不住她們,抱歉了!”
雖然這樣一遍遍的在心裏頭向安小樓道歉,可是俊熙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滾落下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就這樣哭吧!”俊熙心裏想著,“在還沒到慶的時候就這樣哭吧!”
慶鎮距離釜山城並不算遠,其實這裏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隻是個大一點的小村子,根本就算不得什麼鎮子,因為幾乎全鎮的人都是靠種田為生,整個鎮子裏隻有一家小酒館兼客棧兼飯館。
俊熙站在這酒館前,仰頭看著上麵的字:客天下。這地方不大,名字倒是取的蠻有味道,可惜現在俊熙完全沒有一點心思去品那個字體,他甚至連嘴巴上的假須都顧不得黏好,就這麼半連半吊的提著血淋淋的包袱進了門。
不是俊熙不在乎周圍的人如何看待他,而是他知道,隻怕這鎮子裏真正的原住民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店老板是一個個頭不高,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身上穿著高麗國最普通的衣服,可是這衣服穿在他身上卻顯得那麼不合適,怎麼看怎麼別扭。
“客官,要點什麼……”那店裏原本生意就很清淡,再加上這是上午,大家都已經出門幹活去了,因此諾大的鋪子裏,居然隻有一個店老板,一個店小二,外帶新進門的客人——俊熙。
店老板熱情的迎上來,可是他馬上就倒退了幾步,因為眼前這個客人實在是太奇怪了,且不說他那胡須看起來不像是真的,便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烈的血腥氣就讓他感到疑慮。店老板皺眉看了看俊熙,忽然就變了顏色:“這位客官,我看你是走錯地方了吧?”
俊熙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抬腳走進屋內,他嘭的一聲將包袱丟在桌子上,然後縱身躍上桌子,就這麼端坐在其上。
“這位客官……”那店主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俊熙冷冷的打斷了:“不必躲躲藏藏,你們這裏的勾當還能瞞得過我麼?你們要的東西我拿來了,速速把我女兒還給我!”
店主那雙比綠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眨了眨,忽然間嘿嘿的笑了起來,他伸手摸著自己的胡子,望著俊熙,衝他豎起個大拇指,口中稱讚道:“好,好!果然不愧為梅花大盜!居然這麼快就做好這件事了,你稍等,我馬上去稟告將軍!”
“最好快一點,我性子急,並且不敢保證在下一刻我心裏會怎樣想,到時候說不定砍掉你們的腦袋,燒了你們的店鋪也未必!”俊熙冷冷說道,他現在看著這些人就犯惡心,恨不得把他們當蟑螂老鼠一樣隨手捏死,任意踩死。
店主臉上滿是笑容,似乎根本就不管俊熙說什麼,他都全盤接受:“那你稍等!”說完他就蹬蹬蹬轉身上樓,隻丟下一個扮作店小二的手下,在樓下隨手拿著帕子擦拭著,一言不發。
這店鋪是兩層樓,樓上做客房,樓下做飯堂,算起來也是寬敞的。那店主上樓之後,沒多久就引了幾個人下來,這些人全都穿著高麗的服飾,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並非高麗本土居民,因為他們的鬢發和唇際的胡須出賣了他們。
“俊熙君,是你麼?”那幾個人簇擁著一個高瘦的男子一路走下來,那男子約莫有三十來歲,目露精光,唇上留著一瞥胡須,腰間佩著腰刀,看起來精明幹練。
“將軍,是你麼?”俊熙頭也不回的冷冷說道。
“嗬嗬,俊熙君果真是條漢子!”那人徑自走到桌邊,探頭向那包袱裏看著。包袱很厚,裏三層外三層的,但就算是這樣,依舊被血水浸透了,那藍色的包袱皮已經因為血的關係,變得烏黑。
“將軍,我女兒呢?”俊熙臉上全無表情,眼神中充滿不屑,無論那人說什麼做什麼,他都隻認定一點:今日裏,他冒險刺殺了安小樓,是為了救回他的女兒。
“嗬嗬嗬!”那將軍伸出手撓了撓頭皮,而後笑道,“別急嘛,你的女兒過的很好,我們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在照料,現在我就想知道……”說到這裏,他的眼睛眯縫了一下,從中透露出一絲寒光,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就想知道這裏頭裝著的,真的是個人頭麼?真的是那個安小樓的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