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二)(2 / 3)

歐陽好不得意:這是他的第一份“資產”,也是他通向富裕之路的航帆……

“嘶——”眼看快到家了,歐陽猛地一踩油門——他想把走出軍營的第一份喜悅告訴在家等候他的妻子。可是,幾乎就在同時,歐陽突然又把“神鷹”的油門熄滅了。

怎麼回事?誰也搞不清。

隻見歐陽從“神鷹”上下來,然後雙手推著車把,貓著腰將摩托停放在距部隊營房幾百米的一個菜農家的後麵。當他從菜地裏走出來時,又見他神色頗為緊張地朝左右瞅瞅:沒人!歐陽頓時覺得來了精神。他攏了攏頭發,把衣衫扯扯平整,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昂首走向營房——剛轉業那會兒,歐陽的家還在部隊營房的大院內。今天他之所以這樣做,實在是內心的一份強烈的虛榮心在作怪:剛騎回的那輛破摩托車假如被部隊的戰友和哪位首長看到了,簡直丟份透了。歐陽丟不起這個臉麵,所以他在進營房前就趕緊遠遠地把摩托停放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不管怎麼說,現在有了摩托車,歐陽便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未來了:幹什麼呢?那幾天,歐陽整天駕著“神鷹”,像隻逮食的餓狼,馬不停蹄地四處奔跑。可數日下來,他的那股躍躍欲試的雄心壯誌,變得日趨暗淡,焦躁的情緒無處發作,於是就與倒黴的“神鷹”較起勁來——又耗油又沒麵子,騎你個狗日的幹什麼嘛!幾次加油下來,歐陽開始對“神鷹”煩透了——其實是他內心在為迷茫的前途而焦灼著。

一日傍晚,歐陽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妻子趕忙為他遞過擦汗的毛巾同時又詢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眉目?歐陽知道妻子問的是什麼,便沒有好氣地吱了一聲:有啊,深圳滿地是黃金,可惜都不是我歐陽的。

妻子“噗”地一笑,然後話鋒一轉:唉,我認識一個小老板,他有個小賣部想出租,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歐陽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突然又暗淡下去:我們全部家底才4000來塊錢,連人家要的押金還交不起呢!

妻子說:我問了,人家不收押金,說是幹滿一個月後再收你租金。

歐陽的眼珠子重新瞪圓了:有這麼好的事?

妻子笑了:我用得著騙你嗎?

歐陽立即興奮起來,仿佛前麵就是一座金山: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妻子嗔道:你不看啥時間了?

歐陽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隻好作罷:那——就明天一早去找他。

第二天,歐陽來到位於深南大道蛟湖71號的那個小賣部。習慣於晚起的李老板很不情願地揉著尚未蘇醒的雙眼,費力將那道破舊不堪的鋼皮簾門拉開的一瞬間,歐陽伸長脖子往裏瞅了一眼後,不由噓地一聲:怎麼這麼小?還沒屁股大一點!

李老板一聽有些不悅了:要真比屁股大,你租得起嗎?

歐陽第一次感到無財氣短,便再不吱聲了。小賣部就這麼租定下來。

一個昔日馳騁邊卡守衛特區的武警營長,現在他站在不足十平米的一間光線暗淡、掛滿了那些紐扣、別針、香水、肥皂及五顏六色的女人用品的小賣部裏……歐陽的臉紅得不知擱到哪個地方。

“唉,同誌,你賣不賣嘛!這衛生巾到底多少錢一包呀?”一個操著陝西口音的打工妹站在櫃台前,兩眼瞪著直愣在那兒的歐陽。

“啊?噢,這、這衛生巾是……”第一筆2塊錢的生意是在別人臨走時的一句“討厭”聲中完成的。歐陽接過那張薄薄的錢票時,心頭一陣酸痛,他不由想起了在部隊時曾經犯過的一次“大老冒”事故——

那是1985年的事。從營部書記剛剛提升為武警深圳七支隊四中隊中隊長的歐陽,在夏日的一個午後,他見天氣異常悶熱,便從營房裏走出來。這時,遠處的天邊不時傳來陣陣雷聲,不一會兒一場大雨傾盆而降。此刻正值午休時間,戰士們睡得正香。身為中隊長的歐陽卻在惦記上午連隊尚未搞完的那片菜地。

雨稍小些時,他便光著上身,下穿一條軍用短褲,衝到菜地,當即叫來附近老鄉的一台推土機,便在菜地幹了起來。突然有人喊道:“連長,這兒有根東西把推土機擋住了,怎麼辦呢?”歐陽過去一看,便不屑一顧道:“不就一條樹根嘛,推!”結果那樹根越推越長。

正當他和操作推土機的師傅來回挖、推時,忽聽一陣急促的警笛在雨聲中呼嘯著,而且越來越近……“中隊長,不好啦!警車把我們包圍了!”文書吳煥強叫起來。

“警車是執行公務的,怎麼會包圍我們呢?”歐陽本來對沒拔出“樹根”就很惱火,一聽有人說竟然有警車來“搗亂”,十分窩火地吼了一聲。

“我命令你歐陽,立即住手!”媽的,誰敢這麼猖狂?

歐陽不由抬頭一看:天哪,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四周圍滿了警車和摩托車,幾十個公安人員一個個朝他怒目而視。更讓他緊張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武警七支隊的支隊長王攻堅、政委王殿富和大隊長劉國棋也都威嚴地站在他麵前。

“歐陽,你過來!”這回是大隊長的聲音。

“是!”歐陽盡管被眼前的陣勢給弄糊塗了,但首長的命令他聽得非常清楚,於是朝大隊長一個立正——其實樣子太好笑:他上身光著,下穿褲衩,兩腿上淨是泥巴。如此光景,再威武的軍人也是一副滑稽相。

有人想笑,可誰也沒有笑出來。隻聽大隊長厲聲道:“這,是不是你幹的?”

歐陽有些疑惑地問:“首長你問的是?”

“這個!是你挖出來的嗎?”大隊長一下語調高了三拍。他撿起扔在地上的一截截“樹根”,又火氣衝天地扔在歐陽腿前。

“報告大隊長,是我剛才挖的。”歐陽雖知有些不妙,但卻不明白不妙在何處。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香港通往東江的銅軸電纜!你知道挖斷了電纜,每秒鍾要損失多少錢嗎?現在整個香港與內地的通訊都受到了嚴重的破壞!你,歐陽你闖大禍了呀?他媽的……怎麼這樣幹呢?”大隊長氣得臉通紅。

“這、這怎麼可能?這樹根怎麼會是電纜線了?”歐陽的腦子“嗡”地一片空白……

“歐陽啊歐陽,真不知說你什麼是好!簡直是亂彈琴!”這是支隊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