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嚐試接觸西醫的社會群體,實際上是兩部分人,一是社會底層無力求醫問藥的窮苦人,二是經中醫久治不愈、身患沉屙的病人。正是這兩部分人“最先衝破了人們心中的防線,疑惑的堅冰一旦打開,貧病的中國百姓紛紛湧向教會醫院。”何小蓮:《西醫東漸與文化調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05頁。當然,局麵的真正轉機完全依賴於醫師高超的技藝。伯駕“憑著他在外科上的技巧,不久就為他的醫局贏得了朋友。”CeorgeH.Danton,TheCultureContactsoftheUnitedStatesandChina,TheEarliestSinoAmericanCultureContact1784~1844,NewYork:1931,p.45.一大批病人通過伯駕的親手診治而痊愈,畏疑心理逐漸消失,就醫人數日益增加。“眼科醫局”開始出現了繁忙的局麵。據伯駕自己的報告稱:“我看到其中有些人提著燈,在清晨二三點鍾就從家裏出來,以便及時到達。如果當天收住病人的數目有限,他們將在前一天晚上到來,整夜等候,以便在次日能得到一張掛號票。”
伯駕很快得到了當地百姓的信賴,中國境內最早用中文出版的近代期刊《東西洋考每月統記傳》,刊載以“醫院”為題的文章,詳細介紹了伯駕的眼科醫局及其在中國的影響:“道光十四年(1834年),有醫生名謂伯駕。自北亞墨裏加國來,自懷慈心,普愛萬民,不可視困危而不持不扶也。一設使病痼許病人寓醫院。閭閻之人貧乏無錢,悅然供給飲食,待病愈回家矣。既使病豁然而脫,大有名聲。病人不遠千裏而來,得醫矣。傳說此事者親眼看醫院之士民雲集,擠擁,老幼男女如曦來。莫說廣東各府廳州縣之人,就是福建、浙江、江西、江蘇、安徽、山西各省居民求醫矣。儒農官員,各品人等病來愈去矣。”愛漢者等編,黃時鑒整理:《東西洋考每月統記傳》,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404~405頁。顯然,伯駕在中國公眾的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尊重和信賴。美國學者也認為:正是伯駕的樂善好施,拯困濟危,才使他“贏得了朋友”並“作為一個美國人而為人所知。
其他教會醫師也有同樣的經曆:“他們的醫務工作,不單表現在形式上,而且深入到患者的家中,醫生治療並安撫他們的心靈,診治他們的身體,耐心傾聽患者反複訴說的重重心事:因病痛帶來的苦惱和憂鬱,用同情的語言撫慰、鼓舞患者。陌生人立即覺得醫生是個朋友,是可以信任、傾訴的,從而獲得慰籍。
教會醫師在中國的數量是有限的,為了擴大西醫在中國的規模,贏得更多的中國百姓的信任,“中華醫學傳道會”設想在中國培養和教育青年掌握西醫知識,通過他們傳播西洋醫學,以尋求一條促使中國百姓能夠完全信任和接受西學的途徑。
隨著教會醫學的規模在中國日益擴大,各地的受醫人數也急劇增加。這方麵向來缺乏詳盡的統計材料,但一些零星的記載仍能幫助我們窺斑知豹,如《中外新聞七日錄》1870年6月8日,以“醫館近事”為題報道了廣東地區西醫館的受醫情況:“耶穌教人在羊城及各處所設之施醫館,未嚐無益於貧民。計去年省垣、佛鎮兩處貧民男女受醫者,有三萬零五百一十二人。石龍等處受醫者,約五千人。肇慶府內受醫者亦有二千一百七十人。其中所治砂淋症者二十二人。可見活命之菌,遐邇鹹臻也。”轉引自李長莉:《近代中國社會文化變遷錄》第一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18頁。由上計之,僅廣州、佛鎮、石龍、肇慶四處一年以內受醫人數即達37682人。上海虹口同仁醫院在建院第一年(1865年),共診治男性病人6370人,女性病人9478人,另有76名外國人,共計15924人。轉引自李長莉:《近代中國社會文化變遷錄》第一卷,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18頁。不可否認,廣州、上海是相對發達的地區,也是教會醫師活躍的場所,西醫院的受醫者相對貧窮落後地區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