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很想聽聽馬倫上將對最近地區安全局勢的看法。”我回答得也頗有外交辭令風格。
“15分鍾時間夠嗎?”他問。
“30分鍾行嗎?我們還需要時間架設機器。”我忽然感覺像是在菜市場買菜,居然可以討價還價。
“那就20到25分鍾吧,將軍等下還有個雙邊會晤。”他說。
馬倫是我見過的外表最不像軍人的一位美國高級軍官。瘦瘦的身材,文靜的氣質,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靜靜地坐在那裏,像一位大學教授。
然而,這卻是一位真正從第一線成長起來的軍人,從驅逐艦艦長、巡洋艦艦長,到海軍作戰處長、第二艦隊司令兼北約大西洋打擊部隊司令、海軍作戰部長,直到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
那天和他談話的內容,我已記不太清了,好像涉及阿富汗局勢、中國軍力透明、美國對中國戰略意圖的評估,自然也離不開朝鮮半島和美台軍售等。
2008年的初夏,世界經濟危機尚未爆發,朝鮮第三次核試驗也還沒有進行,金正日尚未去世,釣魚島和南海局勢也相對比較平靜,中國航母尚未下海,解放軍另一些尖端武器也尚未亮相,美國“重返亞太”戰略也尚未出台……
當時的中國,正傾舉國之力籌備北京奧運;當時的美國,奧巴馬的選戰已箭在弦上,蓄勢待發。中美軍事互動開始頻密,雙方共同麵對的挑戰,隻是如何遏製陳水扁的“台獨”而已,地區間一係列實質性衝突尚未升級。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2008年初夏的中國周邊,簡直就是“太平盛世”。
這一點,很快就被一年後的情況所證實。2009年初夏的新加坡“香格裏拉對話”中,時任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的基廷,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拉到一邊,認真地探討下一步針對朝鮮的行動方案。這是後話了,這裏暫且按下不表。
2008年初夏的那一次,我與馬倫上將的談話,很輕鬆,也很愉快。談話很快就在我的《震海聽風錄》節目裏全文播出,並立即引起周邊國家和地區(包括東南亞、朝鮮和台灣)的密切關注。
但那天專訪馬倫的現場,我忽然發現,美國《國防新聞周刊》的那個大胖子記者也在場,隻不過默默地坐在我的身後兩米處,靜靜地聽,快快地記。
我和馬倫站起身來,握手準備告別。大胖子美國記者急忙上前:“上將,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沒有時間了,上將馬上有雙邊會晤。”新聞官蓋瑞走上前,嚴肅得像個鐵麵法官。
我忽然有點歉疚了,雖然這與我毫無關係。
隻不過,我到今天還沒有弄明白,五角大樓何以鬼使神差地選中了我。
“美國人內部協調工作做得很好,絕不會有浪費的‘子彈’。”這是一位歐洲同行後來給我的分析。
二、把玩“刀尖”的美國軍人
2008年6月的那一次新加坡之行,我和同事除了應邀與馬倫上將談話,並照例對基廷上將進行專訪,而且也還成功地將美國軍方“三巨頭”“一網打盡”。
這裏指的美軍“三巨頭”是:美國軍方係統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倫、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基廷,文官係統的五角大樓主管東亞事務的助理部長詹姆斯·辛恩。
按照一般的常識,在美國的國防和軍事體係中,五角大樓作為文官係統,負責防務政策和戰略的製定,而其中的直接主管和執行官員,就是負責東亞事務的助理部長。而美軍負責具體的軍事策略實施,其中與東亞事務直接有關的就是兩個人: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和太平洋司令部司令。
解放軍意圖:美軍捉摸不定
2008年6月初,台灣海峽局勢發生根本轉變十天之後。
那一年的5月20日,台灣選舉,民進黨敗走麥城,馬英九順利當選。2008年5月20日後的一個月內,馬英九在島內細心又大膽地推進兩岸關係,“大三通”一個月內就出台。地區各方則在謹慎觀察、評估,生怕發生些許的戰略誤判。
那一年的“香格裏拉對話”現場,中國軍方代表團團長在發言中表示,兩岸關係出現了新的積極的變化。但是他緊接著的一段話在會場內外引起了高度關注:“與此同時,‘台獨’勢力繼續分裂活動,嚴重的,大陸軍隊依然會做好打擊‘台獨’的各種準備。”
這一番話,讓現場的人很錯愕:台海局勢緩和了,解放軍為什麼依然如此強硬?
當天晚上,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基廷就和中國軍方代表團負責人見麵,地點選在一個不顯眼的酒吧間。
“昨晚我與解放軍的負責人見麵了。”第二天上午,基廷見了我,一開口這樣說道。
經過一年的磨合,我與基廷之間,似乎已不再需要太多的寒暄,有時可以直奔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