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七點時回到杏花旅社。
杏花的一家興高采烈跑出來迎接我們,一刻不停地問長問短,打聽我們這一天的收獲怎樣。當聽說我們竟然吃著了手抓羊肉,杏花直誇我們好口福,就是本地人也不是常常能夠吃到的。
杏花對我講,她想讓我為她們全家照一張合影。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當然沒有問題!”杏花高興地跑去通知全家做些準備活動,顯然她對我的攝影期待很高。
幾個姐妹們立即忙碌著梳妝打扮,似乎還要花些工夫,我拾起相機向不足百米之外的河閘處走去。
一灣不算清澈的河水從西北方向流淌過來,河麵寬不過二十來米,被一扇水閘攔腰隔斷,幾個無聊的小孩子正撿起河邊的啤酒瓶子往河裏丟。
走近水閘,發現阿七和粒粒已經趕在我的前麵來到這裏,此時每人手持一個釣魚竿,一本正經地坐在水閘上方的水泥台階上垂釣。阿七嘟嘟噥噥:“這幫小孩太調皮了,把魚都嚇跑了!”我笑他:“你不就是為了找份感覺而已嘛,釣著釣不著又有什麼關係?”河沿上一兩個村姑在洗著雜物,不遠處還有一位在洗頭。我們吃喝的用水全是從這兒打來的。
“嗨,阿七,咱們決定一下,明天就出發吧!”我說。
“行啊,不過說實在的,我開始有點兒不想離開這裏了。”
“瞧瞧,瞧瞧,走火入魔了吧!要不我跟老板打個招呼,把你和粒粒嫁給他家做女婿算了。反正他家四個閨女足夠分配的了。”
“不不,我是一定要走的,要留就讓阿七留下。我可不敢待這兒,我媳婦非殺了我不可!”粒粒趕緊辯解道。
阿七根本不睬我們,兩隻腳丫子垂在水裏打撲騰,沒見過他這種釣魚法兒的,想必魚兒早驚沒了。
“嘿,粒粒,你告訴他。”阿七兩眼看著前方的水麵,頭也不回。
“你說吧!”粒粒顯然不太情願。
“哥兒們,你們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吧?”我追問道。
“你別嚷嚷,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剛才杏花他哥回家時帶回幾條魚,太便宜了,我和粒粒就自作主張買下了。這可是俺倆自個兒的消費,我們已經交代給杏花了。俺倆知道你肯定不會讚成,本打算晚上你睡著後悄悄溜出來吃的。”
“好嘛,今天已經吃了兩頓大餐了,你們怎麼還沒享受夠?”我問。
“不是跟你說晚上才吃嘛。再說實在是太便宜了,一公斤八毛!你幹脆點兒說,到底入夥還是不入夥。反正俺倆已經告訴你了,別回頭說俺倆不夠意思!再說跟做賊似的,吃著也不舒服。”
我想了一下:“好吧,我入夥!看在你倆還算夠意思,我帶啤酒入夥。不過我可警告你們這是最後一次,下次再這樣我可不幹了!”
我到道路旁的小賣店買回三瓶啤酒拎到河邊,把瓶子泡在河水裏“冰鎮”。此時,杏花和她的兩個妹妹抱著一大盆衣服從馬路對麵走過來。那個年齡最小的小不點兒跑到我們身邊一聲不響地往我的手裏塞了件東西,抬手一看,原來是塊泡泡糖。
我不由笑起來:“哎,你們可要抓緊了,一會兒光線太暗,可別怨我拍不好!”
“那你先給俺們幾個在這兒照兩張。”杏花甩著濕淋淋的雙手站起來,拉起那兩個小妹走到河心處的水壩上,並把顯然很不情願的阿七從那裏趕開。
“你給俺們設計個動作,這的好呢,還是這麼的好?”杏花轉動身體模仿著時興的明星姿態。
我想她一定是看電影電視中了毒:“別別別,你可千萬別折磨自己。平時咋樣就咋樣。當心,你小妹要掉到水裏去了!”
杏花趕緊伸出手拉了小妹妹一把,姐妹倆親密地摟在一起,就在她們的眼神相遇的瞬間,我按下了快門。
“哎,都拍完了,俺們還沒擺好姿勢呢!”杏花顯然有些失望。
我也沒有多做解釋,或許我的態度顯得生硬,可我實在忍受不了那種擺好姿態之後強擠出的笑容。既然是生活照,那還是更生活些好。通常遇到類似的局麵,有時大家不免尷尬。我在拍人像過程中經常不知是遷就被攝者呢還是堅持自己的審美較好。兩年前我曾為一個女藝人拍過一個練習用個人寫真集(當然不像國外的那麼地道),當時她看後非常高興。可過了兩天跑來告訴我,說別人覺著照片不如她本人好看,這種荒唐的情形令我哭笑不得。我問她自己什麼看法,她說自己也說不清楚了!沒想到過了一年多之後,她突然又幾次三番跑來要我把底片給她,說還是我拍得好。
今天雖然我沒有也不可能成為職業的人像攝影師,不過我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並且通過諸多的例子樹立起足夠的自信。我相信與風光或景物攝影相比,人物攝影無非是攝影師本身通過對被攝者形象特征的綜合,篩選出自己需要的某些因素而加以記錄。不應該也不可能受被攝者的審美所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