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杏花姐妹(2 / 2)

在受人之托拍攝類似結婚或情人場麵時,我原則上是盡可能把握被攝者的心理需求,感受她或他希望自己像什麼,所以我也必須充分了解馬路時尚。因為這個時候我是在從事商業攝影,我必須滿足客戶的需要。但是今天的情形卻不同,今天是我出膠卷,在創作的同時順帶替她們做些好事,所以我當然有決定瞬間和素材的權利。

杏花好容易洗完衣物,阿七連一根魚毛都沒釣著。我和粒粒分別拎著啤酒,大家晃晃悠悠地隨著杏花姐妹們橫穿公路,回到位於路旁的旅社。

杏花的父母早已將一切準備停當。幾個高低不一的椅子放在旅社門前的空地上,杏花立即充當起早已習慣的領袖型的角色。她先是要求拍一張全景,把“杏花旅社”四個字拍進去。盡管光線條件不是太好,我還是盡可能滿足了她的要求。

在拍攝期間,有勁也跑來湊熱鬧。

鬧劇終於結束,我返回屋子休息一會兒。粒粒和阿七又忙活著做魚吃。

明天就要離開這兒了,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一下思緒,一人背著相機信步橫穿公路,沿著一條被車軲轆壓出的筆直道路,向正西方向走去。

夕陽映紅了大半邊天,漁村漸漸地被拋在身後好遠。遠眺一幢幢民房的牆壁反射著陽光亮閃閃的,像一麵麵平整的鏡子。偶爾有一兩輛卡車從身後飛快駛來,又卷起滾滾塵埃匆匆駛去。在這兒根本沒有限速的概念,相信這裏的司機一旦習慣了開車野跑,肯定不會喜歡城裏的管製,哪怕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也不會覺著像這裏過癮。

我真希望能馬上開上一輛大卡車,體驗一下那種無拘無束的奔放勁頭。雖然難免辛苦,終究把人做得淋漓暢快!

走出四五裏路,視野更加開闊。左側現出一座禿嶺,兩隻蒼鷹在頂端盤旋。傳說山裏有狼,我想象著狼群突然會從某條山溝打著呼哨成群結隊地撲下山來的情景,仿佛患有恐高症的人正站在樓頂的邊緣向下俯瞰時的感受,身體的隱蔽部位不由得涼颼颼陣陣發麻。

溫暖的陽光又使我很快平靜下來。盡管小時候曾經從長輩那裏反複聽到過聳人聽聞的傳說,每每嚇得天一黑就不敢出門。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現現實並不像他們所描述的那樣可怕。我聽說過狼孩的故事,也就是說人類的子女被狼群長期收養,可從沒有聽說過有人無緣無故把狼崽領回家中收養。

漁村已經在身後消失,四下裏無聲無息,沒有一個人影,沒有一聲鳥啼。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身體的表皮,猶如一張薄紙突然間沿著脊柱的中軸凝縮起來,又變成透明失重的液體,一下子滑落到淺紅的沙石地麵,轉眼間滲入裂開的地表。我看到了自己被消化和吸收的全過程,同時腦海中空白一片……

天黑了很長時間我才返回旅社。

走進廚房,正要洗手,阿七從裏屋跑出來:“嘿,小子!就等你了。今天我下廚,咱來自助餐,我讓你們嚐嚐清燉魚的味道!”

“有勁他們呢?”我問。

“早進屋熄燈了,說不定正忙著幹大事兒呢!”粒粒邊說著,邊打開啤酒瓶蓋。每人一瓶,大家都直接對著瓶子喝,也不要杯子了。

過了一小會兒,阿七吆喝著端出兩盤清燉魚來。也不知是中午吃的印象太深,還是阿七的手藝太臭,我嚐了一口覺著不好吃,就馬上作罷了。

阿七還張羅著杏花全家也加入我們的宴席,杏花推說她們整天價吃這玩意兒,讓我們自顧自別管太多。她們全家有的趴在灶上,有的坐在凳子上,樂嗬嗬地看著我們吃。此時,杏花的爹從門外走進屋,告訴我們明天的車已經打好招呼。我們的下一站是布爾津,要走一小段回頭路,到岔路口後下車再設法攔截去布爾津的車。

杏花把家裏的地址姓名統統留給我們。阿七兩眼迷茫,一汪清水來回逛蕩,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實話講,盡管大家口口聲聲說還會再見,但內心裏都知道,今生未必還有見麵的機會。有很多人盡管彼此留戀,一生隻能相處相惜一次,而另外一些人又會無緣無故地待在一起渡過漫長的一輩子,真是不可捉摸的緣分。

不知不覺折騰到12點多鍾,杏花一家一直陪我們洗漱完畢才去休息。我不知道她們對待別的顧客是否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