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桌子到窗前是十四步,從窗前到桌子還是十四步。姚運順緊皺眉頭,踱來踱去,幾乎把腳下的地皮磨破。
他很焦急,他在等待一個消息,那是關乎他女兒終身大事的一個消息。
他已經花重金聘請了縣裏最有名望的媒婆,那媒婆嘴上功夫了得,據說今生今世說媒八百八十八對,成功了八百八十七對。那沒成功的一對是在說媒的當天雙雙暴病而亡。在這成功的八百八十七對中,有男禿子配女瞎子,有女瘸腿配男啞巴,有老太婆配小夥子,甚至還有一個死人配了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
按理說姚運順應該放心的,因為媒婆以往的成績在那兒擺著。可是他偏偏忐忑不安。對方是財大氣粗、有權有勢的縣太爺家啊!自家有心上攀,他家有意屈就嗎?
“哎呀,姚掌櫃呀!”突然媒婆風一樣地飄進屋內。姚運順看到媒婆,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他瞪著眼睛期待地問:“那事怎麼樣了?”
媒婆掏出濃香撲鼻的手絹擦了擦汗道:“姚掌櫃啊,咱家大小姐那個什麼魚什麼雁的……對了,就是到走到河邊鯉魚都會害羞,一到秋天南飛的大雁都會發愣,城南楊家的公子也不錯……”
姚運順心中一頓,急忙說道:“羅縣令他的意思……”隨即又長歎一聲。
媒婆本不願直言其事,見姚運順已經明白,也就不再拐彎抹角。她說羅縣令前幾天的態度就不明朗,總是猶猶豫豫的。今天去羅縣令下決心說了實話,他說自家公子年紀尚幼,不著急為婚姻打算。“姚掌櫃的,咱家自有金鳳凰,還怕找不來梧桐樹?”媒婆偷眼瞅著姚運順,心裏卻想著剛才羅縣令的話:“我羅家門風清白,怎能娶一個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問:“姚家小姐如何品行不端了?”羅縣令哼了一聲道:“姚家小姐與一個窮砍柴的私自交往,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好像突然鑽進了夜裏,姚運順眼前一黑:不錯,一定是寧寧與砍柴窮小子的事情漏進了羅縣令的耳中。可惜自己一番心機從此落空。
“姚掌櫃,姚掌櫃……”媒婆見他臉色陰晴不定,輕輕喚道。
姚運順仍然眼望牆壁,一言不發,心道:寧寧啊寧寧,你為何如此糊塗,私自做主?如此一來,你終身的幸福又到哪裏去尋?羅家是不行了,你可怎麼辦啊?想當年,我和你娘白手起家,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才積攢出這麼大的財富,不就是為了你能過上好日子嗎?與羅家連姻,你會幸福,爹的生意也會一帆風順,可如今……
猛然扭頭,發現媒婆已不在屋內。她什麼時候走的,怎麼連聲招呼也不打?
他不知道,媒婆出門時說了一句“姚掌櫃的,那我先走了!”,他也“哼哼”了兩聲表示答應。
“爹!”隨著喊聲,姚閃寧出現在他的眼前,望著滿麵淚痕的女兒,他不由得怒氣勃發、火冒三丈:“你來幹什麼,滾!”
姚閃寧一抖,怯怯地道:“爹,女兒與李大哥情深意長,你就成全了我們吧!”
“成全成全,你們辱沒了姚家門風,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來了!知道嗎,爹本來打算把你嫁給羅縣令家,可現在現在……咳咳咳……”因為過於激動,姚運順彎下腰猛烈咳嗽。
姚閃寧看到,爹爹突然蒼老了許多。她上前扶住爹爹,心痛地哭了:“爹……”姚運順也哭了:“寧寧……”
小小的屋內被一種悲情所籠罩。
“老爺,宋員外請見。”仆人在門外稟報。姚運順止住哭聲,停了眼淚,衝門外一擺手:“讓他進來。”轉頭又對女兒道,“寧寧,你回避一下吧!”
抬起盈盈淚眼,姚閃寧望了望爹爹,遲疑道:“好!”
宋員外自然就是宋禮勤,他見到姚運順,立刻心事重重地道:“窮砍柴的沒有死,可我雇的殺手倒死的死傷的傷,這筆善後款數目可是不小啊!”
姚運順一愣,說道:“你是不是心疼錢了?”
宋禮勤臉色微紅道:“姚老弟言重了,我隻是想如何保全寧寧和信兒的名聲。隻有殺掉窮砍柴的,我們才能得償所願。”
“哦?那窮砍柴的沒有死,難道他有三頭六臂?”姚運順斜視著宋禮勤。
宋禮勤道:“不是,他雖說力氣大一點,但畢竟是凡夫俗子,隻不過他身邊的那匹馬不同凡響。”
“不同凡響?”姚運順問道。
宋禮勤答道:“不錯,那匹馬能踢能咬,頗通靈性,傷人的手段不亞於一個武林高手。我請的人已經把窮砍柴的攆進了小廟,如若不是念在姚老弟與廟裏方丈相識,隻怕那窮小子早就撒手人寰、陳屍荒野了。”
姚運順點點頭,道:“你做得很好,但願那窮小子能夠畏難而退,永遠待在小廟裏。”
宋禮勤一聽,臉上浮出一絲笑意,獻計道:“姚老弟,不如你去勸勸老和尚,讓他收窮砍柴的作徒弟。這樣,我們不動兵刀,便可……”
“不,那窮小子還是死了的好。”姚運順的聲音仿佛冬天裏的雪花,又輕又冷,又好像剛磨亮的剃刀,隱隱透著寒意。
“哎,妹妹的心啊好像花骨朵,
哥哥我看呀看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