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涼蓬仔細望啊,
心裏急成了一團火。
盼著大火把我燒成煙,
隨風飄到妹身邊,
籠著妹妹說悄悄話,
隻願一年是半天。
籠著妹妹說悄悄話,
隻願此刻是永遠。……”
突然一陣歌聲隔空傳來,宋禮勤微微變色,憤怒中夾雜喜悅道:“聽,那窮小子。”姚運順也恨恨地罵道:“他媽的,真是不知廉恥。”
那歌聲確實出自李商義之口,他在廟裏窩憋多日,與李金貴一敘別後之情。他知道父母很是想念他,所以爹爹就出來尋他。走遍了千山萬水,尋遍了東南西北,終於知道他在這山上搭了一個小棚。李金貴道:“兒啊,回去吧,你不願和文靜成親就算了,你要讓你媽每天都能見到你啊!”
兒女都是父母的心頭肉。這道理李商義如何不能懂?想到母親思子心切的臉,他不禁淚雨紛紛。李金貴又道:“兒啊,回去吧,你媽想你想得都快瘋了?”
“不,我還有件事沒有辦完。”李商義斬釘截鐵。他說的事情就是與三娘相會,他想到永遠躲藏終究不是辦法,在思念的牽引下,又冒著危險來到花園外繡樓下,投石問路唱起了山歌。良久,不見窗戶動彈,他心裏的疑問好似水泡,連連不斷:怎麼了?她待在家裏而不來見我,是不是屈服於她的爹爹?哎呀,如果她真的不理我,我又該怎麼辦?
不知何故,越想心裏越涼,就好像姚閃寧不再理他已經成了實事。口隨心動,又一曲山歌越牆穿房直奔繡樓而去。
“阿妹在遠方模糊糊,好像雲彩,
阿妹在心裏甜滋滋,好像蜂糖,
阿妹在夢裏水靈靈,好像花朵,
阿妹啊你在何方,為何叫哥哥四處張望?
四處張望喲好迷茫……”
歌聲悲切,唱盡了心中忐忑。忽然,窗子一動,分開兩邊,一個紙團長眼睛似的飛至腳邊。
啊呀,寧寧有回信了!
忍住激動,撿起紙團,展開來看,眼前不禁金星亂冒。
並沒有人打他,是他自己覺得天旋地轉。那紙上橫平豎直寫得清楚:不要再找我,我永不理你。
擔心變成現實,悲痛湧上心頭,還未等他喘過氣來,角門開處一幫凶男惡仆直衝眼前。他們手揮掃帚棍棒,,不問青紅皂白,就向李商義身上打來。若在平時,李商義一定會趨吉避凶,逃之夭夭,可此時他卻萬念俱灰,仿佛傻了一般。
棍棒如雨,落在身上,李商義俯身而倒,猶如死狗。
“別打了!”聲音又尖又高,既顫且抖,就像空中伸出了無數隻手突然製止住了所有的棍棒。
仆人們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姚小姐來了。
姚閃寧走近、蹲下,拉起渾身鮮血的李商義,淚水和哭聲同時湧出:“李哥,你為什麼不跑啊?”
李商義撐起上半截身子,艱難地笑了:“寧寧,你……終於來了!”
“我來了,我來了。”姚閃寧邊哭邊說。
“你想起來了,我們說過今生今世再相會的,你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我答應,我答應,我答應……”
“你答應我可不答應。”一聲暴喝,姚運順從人群後走出,指著地上的李商義道,“窮砍柴的,你賊心不死,難道還想入我姚府盜我錢財嗎?”
李商義心中一凜,扭頭看看姚閃寧,卻見她把目光移向它處。“寧寧,……你願意不願意跟我走?”
姚閃寧沒有回答。李商義心中一暗,又問:“寧寧,你願意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爹,你就萬全我們吧!”姚閃寧陡然抱住姚運順的雙腿,猛力搖晃,似乎是要撼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姚閃寧是一隻渺小的蚍蚨,根本不可能撼動他父親的鐵石心腸。姚運順臉色冷淡,伸手右手朝身後一擺,那些已經退後的仆人們重又衝出。
棍棒無情落紛紛,樵夫存癡血殷殷,李商義左右翻滾,疼得死去活來。
三娘,難道這就是我們今生今世的相會麼?這就是我們曆盡千辛萬苦的結局麼?
李商義悲痛塞胸,意識漸漸模糊。他感到,自己正走在去陰間的路上……
突然一聲長嘶,小馬駒閃電般衝進人群,前踩後蹬,左咬右撞,貪生怕死的仆人們便作了鳥獸散。李商義睜開眼皮,看到小馬駒,兩顆淚豆擠出眼眶,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麼。
小馬駒低頭咬住他的衣襟,一甩頭將他搭在馬背上,悲嘶一聲駛向遠方。
在顛沛的馬背上,李商義知道自己脫離了危險,可是小馬駒駛向何方?
三娘,難道你真的喝多了糊塗湯,把以前的事情忘光了嗎?我多次提醒你,你為何不知醒悟?三娘,你忘了我們前生的恩恩愛愛、患難與共了嗎?……李商義俯在馬背上,不禁哽咽,淚水淅瀝,打濕了馬鬃。
小馬駒蹄聲得得,跑得很快,就好像內心十分恐懼。看到眼前的景物飛一般地向後駛去,李商義想到了初見小馬駒的情景:山穀間抖動長鬃,如同乘著風駕著雲,途經一條小河,四蹄輕躍,踏出四朵美麗的水花。水花消失,它已經奔跑在岸邊的碎石上,“答答答答”,聲音悅耳,仿佛演奏著美妙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