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金貴忍不住高興對翠玉說今天遇到老文了。翠玉撇了撇嘴說那有什麼要稀奇的,你們從小光屁股長大,哪一天不見個三四次麵?李金貴把一大擔木柴放在屋簷下,笑嘻嘻地跑到翠玉跟前蹲下,把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聽了又聽,邊聽邊驚喜地叫道:“哎呀,我聽見他在裏麵動呢!乖乖,打拳打得呼呼生風。”
翠玉自從懷上了孩子,也是喜由心生,漫遍全身,這時對丈夫說道:“他那麼小哪會打拳?八成是你美得瘋了!”
“隻要有後,我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子孫!”李金貴站起身,拿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汗。
“金貴,金貴!”一連串的叫聲從院外闖入,跟著叫聲進來的竟是老文。他邊跑邊喊,氣喘如牛。
李金貴知道老文是個慢脾氣人,見他如此焦急,心裏一驚:“老文,出啥事了?”
老文走進屋,看見翠玉腆著肚子就喊了聲嫂子,然後有所顧慮地又退出屋門。李金貴知道他一定有什麼話不願讓翠玉聽見,跟著來到院內,低聲問道:“有啥事?”
“事也不大,剛才我回去跟你弟妹商量了一下,所以急急地起來了?”
果然有事!李金貴心裏惴惴不安,心想我一個砍柴的能幫什麼忙?如果幫不上忙,豈不是讓老友白跑一趟?口裏說道:“啥事?隻要我能辦我一定辦。”
老文似乎很激動,可話音仍然很低:“嫂子要是生了女孩兒,就認我作了幹爹吧!要是生了男孩兒,我看……不如就讓他跟文靜結個娃娃親吧!”文靜就是老文的那個獨生女兒。
“這好辦,這好辦!”一想到自己跟老文幾十年的交情有了延續,李金貴放心之餘大是開心,可他不明白,這樣的好事老文咋就怕翠玉知道呢?
老文見他答應的如此爽快,也掏了心窩子:“我怕你作不了主,所以先跟你商量一下,萬一嫂子……咳咳咳……”不知何故,他突然猛烈咳嗽起來。李金貴感覺不妙,回頭一看,翠玉已經警惕地站在了身後,對他倆說道:“有啥事鬼鬼祟祟的?大男人還偷偷摸摸?”
“嫂子,告辭了!”老文難抑心中之喜,大笑著出院而出。李金貴這才把生女認爹、生男結親的事情告訴妻子,末了問:“翠玉,你說這不是好事嗎?”
翠玉一聽,也頗為感動,連連說道:“好好,好好,這好事他為啥背著我?”
李金貴輕挑地摸了一下翠玉的臉,趣笑道:“他不是怕你嗎?”
“嘻嘻嘻,哈哈哈……”開心的笑聲蕩漾在僻靜的農家小院,遠處,夕陽西沉,彩霞滿天,仿佛與人間的笑聲也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副美麗的畫卷。
三月的寶天曼春意湧動,山裏邊百花競放,十裏飄香。紅的杜鵑,粉的桃花,紫的紫荊,白的梨花,黃的迎春,金的山茱萸……一切都彰顯著大地的生機。如果是在往年,李金貴一定會挑擔提斧,跋涉在深山老林之中。可今年,他卻按兵不動,寧願守在家中吃最簡單的飯,喝最便宜的湯。
他老婆翠玉快生了,他要時時刻刻跟著她,保護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三月初五,陽光明媚,翠玉捂著肚子痛得直哼哼,李金貴手足無措地道:“是不是快生了?那我去找楊接生婆去!”見翠玉點點頭,他立即起身、拔腿、出門,等翠玉叮囑他別忘了帶錢時,他早已將家甩在了身後五丈。
姓楊的接生婆是鄰村的老媽子,這山腳下大大小小幾十個村子裏的人大都是她接生的。李金貴見了她說明事由,她馬上放下手中針線跟著過來。路不並遠,隻三裏多路,剛到院子門口,就聽到屋內“哇哇”的嬰兒啼哭聲。
“生了,生了!”想到自己已經作了父親,李金貴鼻子一酸,竟有兩顆淚珠滴在地上。楊婆子進屋忙活去了,不大一會兒抱出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李金貴看到是個男的,苦辣酸甜全都湧上心間,抱著兒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婆子說道:“別高興了,快想想給兒子取個名吧!”
“不用想,早取好了,就叫他李承祖。”李金貴把老文取的名字報了出來。
“哇哇,我不叫李承祖,我叫李商義,我叫李商義,哇哇……”屋內突然有人高喊。
誰?楊婆子和李金貴都大吃一驚,扭頭四望並無人影。他們又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把懷疑的目光投注在孩子身上。
孩子長約一尺,白裏透紅,手腳都小得可愛,猛一看就是一個小李金貴。他嘴巴開合,聲音清楚而響亮:“哇哇,我不叫李承祖,我叫李商義,我叫李商義……”
天啊,剛出生的孩子說話了!
李金貴一驚,孩子已經脫手朝地下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