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五十個,下麵五十個,不要擠不要擠。”李子興又高喊道。
後麵的投胎鬼們愣了一下,接著還是激動地喝了糊塗湯,湧進轉輪間。李子興一板機括,鬼們齊聲大叫,突然“爭”的一下,房間裏靜了許多,隻剩下轉輪在吱吱地轉著,並且越來越慢,仿佛一個受委屈的少女在低聲哭泣。
如此反複,李商義前麵的鬼們都如願以償飛向了人間,輪到他了,他緩緩地走到李子興麵前,表情複雜。爹爹放他走,必定要得罪火判官,火判官即使拿他沒辦法,也肯定要耍黑槍,使絆子,對他進行懲罰。自己此番去人間,是與三娘相會,可是與爹爹就不該相會嗎?爹爹與三娘,一定得舍棄一個……
“來吧,輪到你了!”聽到聲音,李商義看到爹爹把一個陶碗舉到了自己跟前。那碗裏稀裏糊塗,清香撲鼻,果然是糊塗湯。隻是爹爹沒有把碗端平,看似是一大碗,其實隻有半碗。
“喝吧,誰都少不了!”李子興的聲音很慈祥,仿佛一陣春風吹進李商義的心間。他咬咬牙,張開嘴“咕咚咕咚”地喝完糊塗湯,大踏步地朝轉輪間走去。坐上轉輪,隻聽“吧嗒”一聲機括響,他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耳邊呼呼風響,越來越強,好像灌進他的腦袋要把他的意識全部擠走。他努力與那股強風對抗,使勁保持著自己的意識,“呼呼呼”“爭”,猶如縫衣針刺瞎眼睛,一陣尖銳的疼痛過後,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寶天曼綿延百裏,山山相連,其間花草繁多,鳥獸成群,有雙瀑**表情意,有古木參天插雲霄,還有奇穴異洞逞造化。李金貴是山腳下的一個樵夫,三代單傳的他最盼望的就是有一個兒子。可老婆翠玉的肚子好像跟他作對似的,結婚二十多年了還未曾隆起過。
“翠玉,你爭爭氣好不好?”剛開始時他懇求老婆,老婆默然不語,隔了一段時間他又懇求老婆,“翠玉,我說讓你爭氣,你聽見了沒有?”他老婆點點頭,委屈地道:“我已經很爭氣了呀!”
李金貴心想老婆也沒說錯,可過了幾天他又忍不住催促道:“老婆,你的肚子是咋整的,咋就沒見鼓起來啊?”翠玉一反常態地一跳三尺高,罵道:“我這肚子不爭氣,我還想問問你是咋會事哩?你要是爭氣,我的肚子咋會鼓不起來?”
“你……你……”李金貴被罵中心事,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從此他就不敢再在翠玉麵前提到“爭氣”二字。既然懇求老婆不頂用,為什麼不拜拜神仙呢?李金貴上山打柴路過一棵大鬆樹,這棵鬆樹不知道高多少丈,仰頭望去,隻看到朵朵白雲。傳說鬆樹連著天和地,天上的神仙有空了就沿著樹幹從天上滑下來,對人間進行微服私訪。每當他走到樹下,他總要放下擔子朝天磕頭,然後暗暗禱告:“各位神仙,請你們大發慈悲,念在我家世代單傳的份上,賞給我一個兒子吧!”
神仙不欺負有心人,也許是禱告真的起了作用,三個月沒過,翠玉的肚子便微微鼓起。李金貴欣喜若狂,上山打柴也覺得渾身有力量,以前砍倒一棵碗口粗的樹需要五十斧子,現在“哢哢哢”三下就完事了。
“金貴,你是不是吃了藥,咋就這麼有勁哩?”同村的老文是個讀孔孟之書的家夥,見他高興忍不住問道。
李金貴和老文從小就在一塊兒尿尿和泥巴,隻不過長大後一個動手養家,一個動嘴養家。老文沒有當上官兒,但讀過什麼《易經》,就常常走街串巷給人算命。隻要別人報出生辰八字,他掐指一算,就能說出那人三十年後的事情,有時候甚至更遠,竟能說出一百年後的事情。別人一高興,丟給他幾紋銀子當作酬勞,如此這般居然把老婆孩子養得白白胖胖,惹得李金貴常常羨慕不已。
“你知道嗎,我老婆有了!”李金貴放下擔子興奮地說道,老文聽罷也替他高興:“真的?”
“真的,都幾個月了!你能不能給算算是男孩女孩!”
老文的臉上浮過一層陰雲,說道:“男孩女孩其實都一樣。這樣吧,我給他算算,看取個什麼名字好!”
老朋友這麼賣力,李金貴還能說什麼呢?他點點頭道:“好吧!”
老文立刻鬆了一口氣,緊鎖眉宇,掐起指頭,口中念念有詞,片刻過後說道:“是女孩就取名李秀秀,秀秀,女孩是越秀氣越好,是男孩就取名李承祖,隱含著承上啟下,永續香火之意。你看如何?”
一聽有永續香火之意,李金貴露齒而笑,拍著老朋友的肩膀說道:“好好,到底是賣嘴的!”
老文回家去了,望著他的背影李金貴猛然醒悟:他還沒有給我算出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李金貴其實想要個男孩,他知道老文之所以說男孩女孩都一樣,是因為老文與老婆到目前為止也隻生了一個女孩,已經一歲半了。“唉,隻要能使我李家人煙不絕,我李金貴甘願這輩子受苦受累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