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秘室的頂部被揭開後,一根粗柱子筆直地伸了進來。看到那根粗柱子,李商義登時喘不過氣來。
粗柱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他為什麼喘不過氣來。難道那柱子被施了什麼法術?
柱子的一頭上用繩子固定著一個女子,那女子也像李商義一樣,險了眼皮和心思外,全身都動彈不得。那女子正是李商義朝思暮想的妻子劉三娘。
三娘!李商義在心裏大聲呼喚,可嘴巴被堵,不能發聲,隻有眼睜睜地望著三娘,腮邊,滾下了熱乎乎的淚水,心底,翻湧著甜滋滋的感覺。
三娘側臉對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丈夫,李商義卻瞅得清楚,那結實的細繩深深地勒進了三娘的身體,讓他的心都酥了。以前,他對三娘嗬護有加,視若掌上明珠,哪曾如此對待過他?心念轉到此處,胸中仇恨像龍卷風似的,瞬間增至極點:火判官,你好恨毒啊!
“啊——”一聲熟悉的慘呼從地洞那邊清晰傳來。盡管被繩子捆著,李商義仍然哆嗦了一下。
奇怪,那聲音雖然淒慘、熟悉,不過並不是三娘發出的。
三娘嬌嫩的身子被細繩緊縛,也沒有鬼兵鬼卒對她動刑,她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慘呼聲究竟是誰發出的?
慘呼聲不是三娘發出的,可是三娘卻似乎非常痛苦。被緊綁在柱子上的身體也在劇烈地顫抖。
“啊――啊――啊――”慘呼聲連綿起伏,猶如群山之中,山頭接著一個山頭。三娘的顫抖也一陣接著一陣。
隨著三娘的顫抖,李商義的心也一陣緊似一陣,臉上肌肉也不斷地痙攣。此時,三娘的痛苦就仿佛是他的痛苦。
同樣一段時光,與幸福為伴時就顯得短暫,與痛苦為伴時就變得漫長。李商義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作漫長,什麼叫作難受。他不忍看到三娘難受,可閉上眼睛,腦海裏仍是三娘充滿痛苦的臉龐。那些臉龐好像花瓣,一層層地開著,永無盡頭。耳邊依然有慘呼聲,宛若利爪一次次抓向他的心尖,將他的心撕得稀爛。
終於,慘呼聲停止了。有鬼兵抽出柱子,把三娘帶出了秘室。跟著“通”的一聲,李商義的眼前又恢複了黑暗。一會兒,腳步聲響,李商義感覺到,那可能是火判官。
火光一閃,亮了,照著火判官恐怖猙獰的臉。“表弟,感覺如何?”火判官明知故問。
“嗚――”李商義想張口罵他,可嘴巴被堵。
火判官又陰險地笑了,將火把舉到他的跟前,任憑他的臉被燒烤得滋滋有聲,直冒青煙。
有苦不能叫,吃痛不能喊,還有什麼比這更痛苦的?李商義在陰曹人間來去幾次,何曾受過如此羞辱?大怒之下,急火攻心,居然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他又能看到三娘了,確切地說是又能看到痛苦的三娘。緊隨著三娘,他也經曆了一遍又一遍的痛苦。
火判官真是歹毒,竟然如此折磨自己。李商義的心裏寧願寂然而滅也不原再遭受如此痛苦。
三娘看到了什麼,是不是也聽到了慘呼,她為什麼這樣痛苦?李商義心裏因為疑惑,痛苦反而增加了一層。
他想明白,可火判官偏偏不讓他明白。這其實也是一種折磨。
一天,他正淚流滿麵地觀看三娘,“轟隆”一聲巨響,大地竟然開始顫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如果真的是地震,把這陰曹震個底朝天也好。
“哎喲喲!”“媽呀!”“我的天,這麼厲害!”鬼聲嘈雜,從頭頂移過。李商義想:判官府裏一定出現了什麼變故。
“快叫火判官那小子出來,老子找他有事。”聲粗音高,竟然是師父虯髯鬼。難道師父沒怪他不辭而別,前來搭救他了?
師父!李商義一陣欣喜,隻能在心裏呼喊著。可心聲是聽不見的,沉穩的腳步聲追隨著嘈雜的鬼音從頭頂碾過,想來是虯髯鬼把眾鬼兵打得節節敗退。
很快,地麵上寂靜如初。李商義心裏也一片冰涼。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有聽到慘呼聲。鬼兵們也許是正忙著抵擋虯髯鬼,也許是已經被師父趕出判官府,總之竟然沒把三娘取走,三娘所處的秘室也光線依舊。李商義望著三娘,她和他同樣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無奈地等待著不可知的未來。
“火判官,告訴你,我能在一個時辰內讓你的判官府天翻地覆。”虯髯鬼的聲音再次響起。
火判官口氣挺硬,但語音裏似乎夾雜著不安:“閣下武功高強,神通廣大,既然沒有閻王手令,我當然不能讓你搜查,這是冥府的規定。”
“什麼狗屁規定?我說搜查就搜查,你到底讓不讓搜查。”虯髯鬼粗門大嗓,不依不饒。
火判官猶豫了片刻,說道:“……閻王有令,非冥府官差不能搜查判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