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街上便起了吆喝。賣早點的，賣木炭的，賣糖葫蘆的……各種吆喝聲響成一片。
這，就是京城的早晨。
這樣的早晨薑太白平素是看不見的。他五更起床練劍，練劍歸來之時已是星光漫天。
這樣平凡的生活，薑太白融不進去。昨天晚上，他殺了兩個人；今天早上，他第一次逛街。
薑太白踩著地上未消的積雪，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薑太白左看看糖人兒，右看看包子兒，像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天真小孩。
如果忽略他身後那些鬼鬼祟祟的眼神。
那些身影有的假裝路人，挑選著貨物，眼神卻有意無意地飄向薑太白；有的擺著個早點攤，卻不去賣餛飩，隻顧著把眼瞅著薑太白的背影。
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自作聰明的大人物派來的。幸好，都是些普通人。那些大人物覺得薑太白沒法修煉，派來監視的也隻是些普通人。
薑太白一路閑逛，暗中留意到監視他的人。一共七人，都是凡人，很容易甩開。所謂的很容易，指的是學會真形畫影法的薑太白，而非普通人薑太白。
薑太白故意混入一群窮人當中，有幾人都是破舊青衫。等薑太白再從人群裏鑽出，卻換了副模樣。
隻見他臉色變得蠟黃，麵容消瘦，鼻勾彎曲，一副病癆鬼的模樣。與之前那淡漠的麵容判若兩人。
薑太白左拐右拐，確認無人跟蹤後，才放鬆下來，享受這難得的片刻繁華。
四十年前，聖祖方傲天在北狄大軍南下，漢家社稷將危之際力挽狂瀾，退北狄，又將南宋殘餘驅逐，建立大明王朝。至此漢家社稷大興，萬國來朝。
如今不過四十年，這京城作為大明的中心，自然是熱鬧非常。
薑太白隨意走進了路旁的一家早點攤，吃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喝了一碗熱湯，默然坐在長凳上，耳邊聆聽著街上那些充滿著市井氣的吆喝，還有那些賣唱的清麗小曲兒，胡姬的嬉笑，眼望著小攤外那悠閑而來又悠閑而去的行人。
十年來，薑太白從未有這樣的平靜片刻。薑太白感受著這份美好，默然長歎。
昨夜殺了人，今天便能享受；昨夜殺人得來的錢，便買了這熱氣彌漫的餛飩熱湯。
薑太白端詳著這瓷碗殘缺的邊緣，露出一抹苦笑，大概這世道，真的是如此。
薑太白取出幾文錢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入人流中去了。
這繁華的京城裏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皇族，自然就有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物。
三教九流，各自都有江湖。王二、田三是碼頭上運幫的人。這運幫是碼頭苦力們自發組織起來的幫派。
苦力能夠組成幫派，屠夫自然也能。屠夫幫彙集了京城所有的屠夫，每一間肉鋪都有這屠夫幫的人。
薑太白現在就在一間肉鋪門口。他要繼續修煉，這肉食自然是不可少的。
薑太白入了店鋪，看著琳琅滿目的肉，自然是不懂其中門道。
早上散客少，店裏小廝看到有客上門，自然是笑臉相迎。這小廝眼觀六路，上下打量著薑太白，見他穿著破舊，知道薑太白也買不得貴重的肉。
不過小廝在這店鋪迎客多年，知道笑臉對客的道理，仍然保持臉上笑容。
“客官，您看您需要些什麼？”
薑太白一愣，躊躇片刻，道“我想買些肉食，不知什麼最好？”
小廝心裏疑惑，這位難道是真人不漏相的主兒？他遲疑地說道：“這最好的肉，自然是凶獸裏，含有大量血氣和後天之氣。可是，這價格嘛？”
薑太白再沒有買過肉，也知道這凶獸肉價格不菲，看學院裏賣的那些肉食就知道。他掏出自己所有的銀子，攤開來給小廝看：“你看這些錢夠不？”
小廝好險被自己一口氣嗆著，這幾兩碎銀子也想買凶獸肉？這不是耍自己嗎？再好的笑臉也沒了。
“對不起，客官，您這些銀子是不夠的。要不買些普通豬肉？”
薑太白無可奈何，隻好買些普通肉。他這些碎銀子還是從兩個無賴屍體上搜來的。那兩個賭徒哪裏會有許多銀子？
小廝麻利地取下一塊掛著的豬肉，就要下刀，薑太白卻皺起了眉頭。
“等等。”
小廝停下手中的刀，不耐煩地問道：“客官您還有什麼事？”
薑太白沒有說話，走到砧板前麵，閃電般伸出右手一點，點在那塊豬肉上。
那塊豬肉受了薑太白強大的力量擠壓，竟然潺潺地流出清水來。
小廝臉上瞬間變了顏色，手裏拿著刀，陰沉地問薑太白：“客官，您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