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座山(1 / 3)

時值春日,正是郊遊外出的好時節,每每遇到春日裏那輕快的陽光與蓬勃的嫩綠,總是禁不住心緒明朗,在心底壓抑了整個冬日的種子也蠢動發芽,想著是該出去走走,帶上一塊墊子一些吃食,一個人或幾多人,在公園裏坐一下,在山丘上躺一躺,聞一聞野地的芳香與清爽的空氣,舒一舒筋骨,清一清喉嚨,聽幾聲清脆的鳥叫,看一看碧藍如洗。

這些願望統統沒能達成,這看著隻是小小的心願卻總是不能隨人願,從家鄉奔赴於大城市,如同奔赴一場多年之約,念頭裏盡是美妙的樂章,實則如困獸般苦悶無趣,正如那日午時望到的太陽,被霧霾所遮蔽,分散射出的光芒都被收攬,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圓幣,看著竟不如家鄉的滿月光亮,那月至少還更清澈。

憶及家鄉的月亮自然會順聯想起東麵的那座山,在幼年的無數夜晚時分,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前,看著那月亮一躍一躍地從天邊升起,而那天邊又不是真的天邊,隻是東麵那座山的輪廓,實則等我看到的月亮已是躍出地平線多時更加皎潔與精致的它,也會在那時想著山的那邊會是何等的景象,還妄想過那就是全世界。

幼年的時候沒走過遠路,曾以為世界就是以山為界,而父母又管教嚴格,不肯放任自己去徒步探索,甚至總是編撰一些鬼怪豺狼偷魂食人的故事恐嚇我,印象最深的要數山裏有一隻成精的黑熊,若在樹林裏迷了路,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萬別回頭,要是回頭定會被那黑熊一口吃掉。當時聽著是很害怕,可又不禁心生好奇,想見一見那黑熊的模樣,聽一聽說話的嗓音,還幻想過會不會是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頭上戴著紅圍巾,還要假模假式地挎著個籃子。想到這些又忍不住在心裏發笑,覺得若是那樣,黑熊也煞是可愛。

鄉下有很多的山,可鄉下人又沒什麼想象力,不會給山起一個好名字,隻是依照方向定名,於是北麵的山就叫作北山,南麵的叫南山,東麵的自然就叫東山,就是缺了一個西山,西山不是沒有,隻是太遠了,遠到村裏人誰都沒曾到達過,對於不曾抵達的地方,人們也就沒心思理它了。

上小學後學校每年都要組織春遊,最開始幾年去的是北山,那座山在我看來外形最漂亮,遠遠地看去像極了一輛火車,我們要去的是火車頭的地方,而車身與車尾一直被火車頭拖著,很長很長,長得都看不到盡頭,而看不到盡頭的地方又是神秘的地方,聽老師說那裏麵有很多蛇,曾有采蘑菇的婦女貪心跑到了那邊,差一點就被蛇咬了。

我聽了這故事自然怕得要死,唯恐那些蛇會在我們春遊的時候跑到火車頭上來,我生性是最怕蛇的,那長長的一條光溜溜的,看著就恐怖,更別提它們拱起身子抬起頭了,有時夜裏睡不著,想著要是能遇到一盞神燈,第一個願望就是讓自己一輩子都別遇見蛇。

老師解釋說不會的,火車頭這兒常年有人來往,野生動物早就跑得不見了,啥動物不怕人?人是最厲害的。我當時就很想和他講黑熊吃人的故事,可是一想那故事他可能也聽過,便算了,但又悲哀地想著,遇到蛇就遇到蛇吧,大不了就被它咬一口死了算了。現在想來也是好笑,當時怎會那般的幼稚,每年春遊都是抱著赴死的心態前往,心裏難過又緊張還不敢與老師講起,真是為自己臉紅。

北山車頭部位的樹木不算多,也不算高,走進去不會有茂盛的感覺,陽光也不被輕易遮蔽,那些光就輕易地落在一地的鬆針之上,踩上去軟軟的容易崴腳。可惜北山的土質不好,大多都是岩石構成,要不樹根下鬆針上肯定會長出許多蘑菇。我的母親就很喜愛采蘑菇,每至雨天過後天初放晴之時,母親總會穿著雨靴上陣,經過大半天,采回來的蘑菇多至半筐,有鬆蘑、楊蘑、榛蘑以及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但沒有毒的蘑菇。

母親把采回來的蘑菇擇淨淘洗放在院子裏曬幹,收進袋子裏,留著過冬吃。母親也會把一些新鮮的蘑菇和土豆辣椒一起炒,記憶裏楊蘑居多,可能是楊蘑曬幹不好吃,或許還有些其他別的原因,我隻是一直沒問過,倒是一直擔心母親千萬別遇見蛇,或者會說話的黑熊。

北山下麵有條河,河水常年氣勢洶洶的,汛期時常把兩岸的稻田淹沒,堤壩修了一次又一次,越來越厚也越來越高,可還是抵擋不住那洪水猛獸。那洪水的幫凶有田雞和老鼠,它們在堤壩底部掏了許多洞繁衍子嗣,那堤壩表麵上堅固牢靠,實則就是一麵篩子。我曾與父親在黑夜裏去挖過那些洞穴,找的倒不是老鼠的,雖然那裏麵會存儲些糧食,但畢竟已不是饑饉的年頭,那點糧食沒人在乎,弄回去也是喂食家禽,人吃了怕是要染上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