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出於公事或是私事,有時單純的隻是作為路途的中轉,去過無數次哈爾濱,對於這座城市的印象,好的壞的都有。去過索菲亞大教堂喂鴿子,聽過教堂裏麵的歌唱表演,也隨便把哈爾濱的曆史粗略地了解過一番,手機裏存放過民國時期哈爾濱影院的電影海報,依稀還記得簡介上麵寫到哈爾濱當時的電影院要比同時期上海的豪華。我也曾和朋友在一個冬天裏橫穿鬆花江麵,當時腳下的冰哢哢作響,總覺得下一秒就會墜入水中,那是個黃昏,我的口罩和帽簷上結滿了霜,而夕陽就那麼漫不經心地落在遠處的冰麵上,如同被鬆花江水吞沒,那一個場景我始終都忘不掉,在記憶中越發久遠與醇香。
前幾日又去了一次哈爾濱,也是路途中轉,要去的目的地是北京,到達哈爾濱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匆匆入住了賓館,連吃飯也是叫的外賣。等洗了澡躺在床上後卻怎麼也睡不著,看一下時間已是午夜,想再穿上衣服出去走走,可又細想了一下實在沒什麼地方可去。在前幾年的時候,每到哈爾濱還是會閑逛一下,來的次數多了也就少了那份衝動,那些著名的街道該看的也都看了,白天的夜晚的,哪怕這號稱東方小巴黎的城市的夜晚幾多淫靡,可仍舊再也提不起興趣。
躺在床上睡不著,電視開了又關,聽著街道上偶爾傳來的車輛聲,看著被窗簾擋住的路燈光亮,這樣的夜晚似曾相識,也難免讓人緬懷一下逝去的歲月,那些個年年歲歲裏,我們都做了些什麼,腳步匆忙得隻能聽到踢踏聲,好像很少再有這樣的機會靜思一下過往的人生,而我此刻回想的事情並不宏大,隻是些關於睡眠的事情,具體點說,是關於在這座城市入住的簡單往事。
前幾年年紀小,手頭沒什麼多餘的錢,每次在哈爾濱入住的都是小旅館,那時年少無知,也有文藝的情懷在裏麵,總覺得住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的小旅館裏是一件特別有情調的事情,於是每次在車站都會跟著那些舉著牌子戴著口罩拉客的人去往一個個破舊的小屋子,當時也真沒考慮過什麼安全問題,輕易地相信這世界上全是好人也是隻有那樣的年紀才會做的事。不過倒是還好,沒往壞處想也就真沒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頂多就是屋子裏沒窗戶,沒手機信號,不隔音的隔壁偶爾會傳來些叫床聲,在那時也覺得挺別致的。
印象比較深刻的一次是被一個沒戴口罩的中年女人帶著,繞了很多的路,我有好幾次都想要放棄繼續跟隨,但那女人一直說快到了快到了,直到把我帶到了一個破舊的樓房下麵,要進入還需要門衛打開鐵大門,越過鐵大門後又爬了三層樓,才到了所謂的旅館,那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住房,我站在門前遲疑地不想進去,但是女人卻一把把我的行李箱拿去,拎進了屋子。
那是一個兩居室的房子,女人把其中一個大的臥室門打開,開了燈讓我看,“你住這間大的,床、電視都有,保證幹淨。”
我看到一張破舊的木床,床單被罩都是很老舊的花紋,那一台電視也古老得可憐,連遙控器都沒有,我有了一種被騙的感覺,當下很想轉身出去,女人也看出了我的不滿意,“住吧,住哪兒都一樣,要不我再少要你十塊錢。”她近乎是在乞求了,我那一刻突然心生不忍,想著算了算了,反正明天一早的火車,都走這麼遠的路了,也實在累了,就這樣吧。
我又問衛生間在哪兒,她又帶我去看了看,衛生間很小,連洗手盆和馬桶也都同樣的小,晾衣竿上還掛著些女人的內衣物,我一下子連澡都不想洗了。我回了屋子,躺在床上,心裏滿是不平,想開電視轉移注意力,可誰想電視隻有兩個頻道,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了新聞聯播。
後來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起床上廁所,看到屋子裏多了一個小女孩,她像是放學才回來,穿著藍色的校服,正在吃飯,是一碗白麵條,我看到她往碗裏倒了些醬油,就那麼拌一拌就吃了起來,她母親在身邊,衝我一笑,那笑容裏有我至今都形容不了的內容,是愧疚?是酸楚?還是不好意思?
第二天清晨,我還沒起床就聽到客廳裏的響動,那女孩去上學了,應該還沒吃早飯。而我同樣也早早地起來,卻吃了兩個包子,踏上了開往下一站的列車。
2012年的夏天在哈爾濱看了場那英的演唱會,觀眾進場時大屏幕一直在播放《變幻的年代》,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歌曲,汪峰寫的,賦予了那英新的文藝氣息,我還曾用這首歌名寫過一篇小說,或許這也是我去看那場演唱會的全部原因。隻可惜那天那英並沒有現場演唱這首歌曲,可我仍舊很全心投入地與全場觀眾大合唱了《夢一場》《夢醒了》等經典歌曲,猶記得我身旁的一個中年人不停地在鼓掌感歎,“真好!”“太好了!”他可能是詞窮,隻會用如此簡單的語言來表達內心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