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就是27層,同樣的昏暗、狹窄,同樣在22樓遇見了那條狂吠的狗,那狗甚至還得寸進尺地跟著我跑了兩層樓,然後接下來的樓層沒有了狗的陪伴,簡直像是一條無盡的階梯,我當時都有直接下到十八層地獄的想法了。
但上帝是公平的,堅持到底的人必定能見到曙光,當我看到那樓梯口大大的1字時,淚水都要奪眶而出了,我雙腿發軟汗流浹背地走出了樓道,再回過頭來的那一刹那,看到那樓體上貼著一個巨大的字母A,頓時有了想扇自己耳光的衝動,朋友家的房子在B棟,我他媽這頓折騰應該是在找死吧?現在的開發商是怎麼回事?蓋樓房必須要每棟都一模一樣嗎?就沒有點創新精神嗎?就算是為了節約設計成本,那小區何必也弄成一個模子出來的?就不能給居民一點新鮮感嗎?還有門衛的老大爺,我沒出示鑰匙你怎麼就放我進去了?一點安全意識也沒有嗎?
後來,當我把這一整個過程和朋友與他的女朋友講述後,他們隻送給了我兩個字,“報應!”
於是那晚,我成功地喝多了,端著酒杯站在27樓的窗前,看著哈爾濱的夜色,美得都有些虛幻了,我對朋友說,“你有時會不會在一刹那,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朋友說:“你怎麼不去死。”
人生中第一次去哈爾濱,是在多年前,久到已經忘記了具體的年份,隻模糊地記得那時自己還是年少的模樣,背著雙肩包,覺得世界隻是大並沒什麼大不了,那時坐再久的車也不會覺得辛苦,走再多的路隻是會腳疼,對所有新鮮的或是陳舊的事物都抱有十足的熱忱,而如今,隻是寫到這些就已經感慨往昔,回憶太長都會覺得疲累,並不是在裝老,隻是覺得麵對從前的事情,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第一次去哈爾濱逛了很多的地方,在路邊詢問賣報的大媽乘坐幾路公交車去龍塔,可惜到了之後詢問了一下門票的價格便放棄了攀登,直到過了這些年也一直沒能再去,不再是因為價錢,而是已經不想。
還去了博物館,憑身份證領取了門票,除了恐龍的化石其他也記不太清楚了,印象深刻的倒是後來黃昏的時候沿著一條又一條不知名的街道行走,看到了很多日偽時期的建築在落日的餘暉中映出陰冷又恍如隔世的氣質,還有更為高大的俄羅斯風格建築,都一同守望著這座北方的城市。後來華燈初上,街道上的車流擁堵不堪,我穿梭在車與車的中間,總是害怕它們會突然啟動把我夾死在中央。最後我來到了中央大街,那應該算是哈爾濱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望著那些奢華的櫥窗與暖黃的燈光,總幻覺會突然下起雪來,於是我買了一個棉花糖,邊走邊吃,也忘記了當時的心情,隻是如今想起那樣的場景,會癡癡地笑一下,笑自己怎麼那麼勇敢。
那次我並沒有住宿任何一家旅店,原因好像是因為是淩晨的車次,我走進了一家位於地下的電影院,20塊錢一張門票,可以坐在裏麵看上一夜的電影。那家影院隻有一個放映廳,椅子上罩著紅色的絨布,屏幕灰暗而破舊,循環地放著幾部電影,觀影的人寥寥無幾,我挑了一個後排的座位,靜靜地坐在那裏盯著屏幕光影的變幻,如今仍舊想不起都放映了哪幾部電影,隻記得都是盜版的影像,鏡頭來回地晃動,時不時有人起身擋住偷拍的鏡頭,以及影院裏此起彼伏的鼾聲。
有時我總是會想,如果我們不能夠懂得一座城市,並不是因為我們留駐的時間過短,也不是城市過於深邃,隻是因為我們還年輕。
最近一次從上海回家,到達機場的時候被告知飛機由於流量控製晚點了,在候機大廳裏轉了幾圈後夜就來臨了,又在咖啡廳裏喝了兩杯咖啡,心髒有些難受,起身去吸煙室抽煙,待那根煙抽剩了一半,廣播裏就傳來“前往哈爾濱的旅客注意了,您乘坐的飛機就要起飛了,請前往6號登機口準備登機……”我把手中的煙掐滅,竟有一絲笑意在胸口浮動,在心裏默默地對它說,“嗨,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