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特表姐覺得這麼做很親切,也的的確確像海倫娜的作風,但是這樣的場合並不適合瑪莎出席,考慮這種事情過於輕率和孩子氣了。在全家最忙碌的時刻,海倫娜的母親到時肯定不想看到沒必要請來的客人,所以還是不提邀請的事情為好。如果瑪莎幹得好,總有一天她會去波士頓的,但絕非現在。海倫娜不忘詢問瑪莎有沒有來,她對得到的冷漠回答頗感詫異。婚禮的前夜發生的這件事,第一次讓她覺得她不是讓世界圍著自己轉的公主。她知道瑪莎應該是願意陪在她身邊的,因為在她沉浸在自己幸福中的那一刻,她不禁明白了深藏在另一顆心中的那份愛。第二天,這個快樂的小公主,剛剛成為新娘的她切下了一大塊蛋糕,放進了用來裝結婚禮物的漂亮盒子裏。盡管被朋友圍繞著,此起彼伏的聲音在呼喚她,而且一想到要分別,她母親的臉色便越來越惆悵了,她依然躊躇著,並奔去梳妝台拿了一兩件小東西,瑪莎會有印象的一麵鏡子和幾把小剪刀,以及一塊繡著她女傭名字的漂亮手帕。她把這些東西也放進了盒子裏。一半是小女孩的胡鬧和愛想,但她忍不住要分享自己的幸福,而且瑪莎的生活太單調太枯燥了。告別的時候,她把小盒子遞到哈裏特表姐手裏,輕輕地囑咐了一句,讓她轉交給瑪莎。她非常喜歡哈裏特表姐。她的微笑散發著老一代人的風趣幽默,瑪莎迷茫的表情和高大笨拙的身影似乎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答應會再去阿什福德拜訪。不耐煩的聲音催促著海倫娜,她的愛人正站在門口,然後她匆匆地離開了,愉快地把她的老家和少女時代撇在了身後。她向哈裏特表姐吻別時不會想到她們下一次相見時,彼此都已經是垂垂暮靄的老婦人了。那一天,她滿懷希望與喜悅結婚,從父親的房子跨出第一步時,便注定她要遠離波士頓公園的綠榆樹、離開她的家鄉和她深愛的人們,去展開一段富麗堂皇又全然不同的國外生活,去經曆一個女人能承受的一切痛苦與喜悅。
每逢周日下午,瑪莎曾坐在阿什福德家裏的窗邊,捧著她非常喜愛的、後來卻死於海上的小弟弟為她做的木頭盒子。她也從裏麵拿出過一個鍍金蓋子的漂亮小盒子,那個用來裝過婚禮蛋糕的盒子,還有小剪刀門,有點模糊不清的銀框鏡子。那塊帶有細細蕾絲花邊的手帕,每兩三年總有一次被她像一朵花一樣拋向空中,手帕在陽光照耀下的翠綠草地上綻放,她坐在附近的灌木叢裏望著它,生怕被某隻大膽的知更鳥或者來吃櫻桃的鳥兒叼了飛走了。
IV.
哈裏特·派恩小姐時常為擁有瑪莎這樣的幫手和朋友而倍感幸運。時間在這個高大憔悴的女人身上總是流得緩慢又不易察覺,她養成了高雅的舉止和溫柔的表情,與這棟高貴的老房子相映得彰。她美得不自知,猶如聖人一般,就像一棵栩栩如生的孤樹,靜靜地站在原地,為其他生命遮風擋雨。她身上有一種鄉村的樸質和堅忍,她出色的領悟能力,她的含蓄,她對待遇到麻煩或者生病的人們的親切,這些都是深藏在瑪莎心底的天賦和優雅。她從不去教堂做禮拜,因為她覺得自己還不夠完美,但是生活是一種如此熱情與幸福的服務,沒有理由不為他人奉獻。周日她總是坐在靠近門口後排的不起眼位置。每當回想起海倫娜時總能讓她受益匪淺,她永遠無法忘記海倫娜耐心體貼地指導笨拙的她
“我欠海倫娜小姐數不清的恩情。”瑪莎由響到弱地說著,獨自在窗邊坐下了。這句話她對自己說過無數遍了。每次她望著紀念品的小鏡子時,總是希望能浮現出海倫娜·弗農的幻影,但鏡子裏隻有她自己那新英格蘭人的棕色臉龐疑惑地回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