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逐出京(4)(3 / 3)

來他府中宣讀詔令的兩個宦官,呂不韋認識。他們把以前對呂不韋的諂笑換成了一臉冷漠,隻是聲音一如既往地圓滑:“罷免呂不韋的相位,限十日之內遷出鹹陽回到河南的食邑洛陽。”聽完嬴政的詔令,呂不韋仿佛又聞到了那股刺鼻的臊臭氣。

罷相的詔令在府中引起的號啕和騷亂是可想而知的。先是呂不韋的正妻皇甫嬌報喪似的一聲幹號,緊接著他的幾個小妾捶胸頓足地哭泣起來。門客們有的垂頭喪氣地抱怨,有的想改換門庭。那些仆役和婢女,仿佛置身於地震之中,手足無措地麵臨著命運的降臨。

司空馬和李斯這兩個最具才幹、對呂不韋忠心耿耿的門客,默默無語地佇立在呂不韋的身邊。這時,呂不韋真心實意想讓他們倆離開這裏,另擇高枝。呂不韋說:“李斯,我曾屢次向大王薦舉你的學識和韜略,大王還是很欣賞和看重你的。你現在投到趙高的門下,找機會去遊說大王,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呂不韋轉過臉來,正準備勸說司空馬。司空馬卻先說話了:“我司空馬從來就沒奢求過榮華富貴,對這些年跟隨大人得到的東西,已經滿足了。我願追隨大人到洛陽去,經受再多的艱難困苦,我也甘心情願。”

李斯經過長時間的躊躇權衡,終於選擇了呂不韋為他指出的道路。

望著他衣袂飄飄的背影,呂不韋歎息一聲。

司空馬勸慰呂不韋說:“大人不必唉聲歎氣。罷相已經是很值得慶幸的一種結局了。如果不是大人,換作別人,牽連到嫪毐和鄭國兩案,怕早就人頭落地、誅家滅族了。”

司空馬一句話,說得呂不韋心有所解:“是啊,是啊!這種事情換了別人誅家滅族是肯定無疑的,隻對我罷相並未削爵,已是一種莫大的寬容了。如果不念及我對先王的血汗之功和與他的骨血親情,嬴政能做到嗎?”

呂不韋這樣想的時候,心中的沮喪、委屈和苦楚,如同被萬道霞光照射的霧團散開了一般,他的麵色開朗起來。他讓司空馬吩咐家人和仆役歸攏物什,打點行裝準備到洛陽去。

再也沒有繁雜的朝政和糾纏如麻的人事關係來打擾他了,如釋重負的他可以平心靜氣地想想離開鹹陽之前有什麼事情要辦。彈指一揮間,來到鹹陽已有十幾個春秋。那時候,嬴政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孩童,一晃就成為加冕掛劍的國君了。真是白駒過隙,逝水流年,再踏入國都之門,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想到此,呂不韋覺得離京前的第一件事應當是去覲見嬴政,他要在推心置腹的坦誠中敘說他對治國方略和兒女親情的見解。在摒棄政見和前嫌之後,與嬴政同溫父子的脈脈親情。

昔日出入章台宮如履平地的呂不韋,今天麵對那兩扇緊閉的血紅殿門,竟然有一種陌生的隔世之感。守衛在側的軍尉聽完呂不韋的介紹後,推開滯重的殿門,向裏麵的宦官嘟噥了幾句。宦官探出臉來說讓呂不韋稍候,他去稟報大王。在等待的過程中,呂不韋的心狂跳不止,他不知道應當用怎樣的方式和語言告訴嬴政:“我是你的生身父親啊。”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這句話如鯁在喉,不能不吐。

那位宦官又探出了臉,向呂不韋傳達大王口諭:他永世不得朝謁國君。呂不韋說:“我就要……”他還沒有說完,那兩扇朱紅殿門就帶著雷一般的轟響閉合了,把他的話語和希求永遠地關在了門外。看來,他的忠心與父愛,猶如狗屎一堆,不值一文。呂不韋鼻子發酸,淚水奪眶而出。知子莫如父,呂不韋知道,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嬴政了,那些肺腑之言要隨著歲月流逝而爛在肚子裏。

第二件事,呂不韋要到雍城去,為他與趙姬亦甜亦苦、亦喜亦悲的愛情畫上一個完結的句號。他知道那是一段相當遙遠的路程。他找出了二十二年前趙傀子刻下的“姬兒嫁呂不韋”遺囑的竹簡起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