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一婕一進市政府,尤在理就給她打了手機,他笑嘻嘻地說:“婕婕,大機關不錯吧?天天和市領導打頭碰臉的感覺很爽吧?放眼望去,你麵前的道路金光閃閃,無比寬闊,但也並不是一馬平川沒有激流險灘暗礁溝坎,在別人麵前可能不算問題,而在你麵前就是繞不過去的問題,就看你這路怎麼走了!婕婕,我對你說句透底的話,市委組織部長是我堂兄,你能調到市政府完全是仰賴我堂兄的一句話;今後你的提職,你的前途,也全要仰賴我的堂兄。從處級跳到副局級最難,是必須經過市委組織部長親自審批的,對這一點我必須告訴你!我在藍海飯店的7樓長期開著一個房間,房號是703,你幾時去那個房間就給我回個電話。我靜候佳音,婕婕!”說完,不等艾一婕表態,尤在理率先撂了電話。
艾一婕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她恨不得摔東西,砸東西,如果是在三產公司,她會將滿桌的辦公用品一巴掌全掃到地上!但在市政府機關裏,她除了胸脯急劇地起伏,強壓住一腔怒火,別無良策。她一口氣喝下半杯涼白開,然後問身邊的人:“市委組織部長姓什麼?”身邊的人說:“姓尤。”艾一婕心裏立即咯噔一下子,尤在理並沒騙她!下一步她該怎麼應對?她在心裏反複勸自己:冷靜,冷靜,冷靜,一切失誤都產生於不冷靜之中!抽時間和程誌剛聊聊,開誠布公,讓他幫自己拿拿主意……
這些天,商業局機關的人們也議論紛紛,說局領導裏麵有人排擠艾一婕,有人糾纏艾一婕,所以讓艾一婕招架不住自己托人情找後門逃之夭夭了。
真實的原因隻有一個人——程誌剛知道。但是偏偏他的嘴很嚴,人們不可能從他那裏得到半點口風。麵對一些人的出言不遜、嘴上無德和惡意推測,程誌剛僅僅報以嘲諷、鄙夷的一笑。
艾一婕調到市裏了,局領導又安排程誌剛到三處任處長。
去,還是不去?好幾天了,程誌剛一直沒給領導答複。改革在即,猶如箭在弦上。艾一婕被調到市政府三處,正好主管全市商業係統,也就是說,是因為她對商業係統熟悉才被上級領導慧眼識珠,正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而程誌剛與艾一婕相比雖差強人意,但也不能不說是因為工作需要而被局領導相中。當然,領導喜歡艾一婕,因此對艾一婕的左膀右臂程誌剛愛屋及烏也未可知。
這時,尤在理笑容可掬地來找程誌剛,人們都以為他是代表局領導來談工作調動的事,誰知卻是打聽艾一婕的手機號,程誌剛說:“你不是有她的手機號嗎?”尤在理道:“她換號了。昨天打還通,今天再打就不通了。”程誌剛道:“她的新號我也沒有。”尤在理便問程誌剛:“你是不是負責約艾一婕出來吃頓飯?”
程誌剛苦笑著回絕道:“過過吧!”
心說,你們當領導的也不看看,現在誰還有這閑時間、閑心思!這幾天三產公司裏人們的精神狀態仿佛蒙受重創,堅持正常上班的已經沒有幾個,各屋都冷冷清清。樓道衛生也沒人打掃,滿地的煙頭紙屑痰跡。凡是來上班的,也都是想回機關的。來了也是圍著程誌剛要求把他們帶走。作為一個公司,這麼下去不是懸了?
程誌剛在屋裏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想不出所以然來。他對會計米啦啦說:“別坐著,跟我做做衛生!”
米啦啦是公司裏一直不安心的人,平時不支就不動,抓了時間看閑書,一直伺機跳槽。她不得已拿了笤帚道:“想走嗎?”
程誌剛反問:“你說呢?”
“我說了你聽嗎?平心而論,這幾年時間咱公司保持了良性循環不容易。但是,領導上調你和艾一婕,不正是對你們工作的認可嗎?艾一婕組織能力強,讓市領導看上了;你呢,擅長文字材料,到機關當處長也更適合。而且,聽說機關馬上就要調工資,上浮好幾級!當然啦,如果你不走,肯定在這當一把經理。說透徹點,誰都渴望權力,渴望施展自己,渴望滿足自己。想開了,不就是一個‘簽字權’嗎?凡事都是有一得即有一失,魚與熊掌難以兼得。而且往往有所失才能有所得。聽說三處正辦著商業雜誌,也有點資金,不至於窮得丁當響。當機立斷吧!再說,你走了才能把我們也帶走。”
說著,下意識地用笤帚在地上畫著“7”,程誌剛知道,“7”在通訊業被讀作“拐”。但小米對他才了解多少?她的話顯然沒有說到點上,而且看人的視角太低。難以讓人首肯。
小米原來也是藍海大學畢業的,人不是很漂亮,但長得很精,一笑起來嘴有點大,憑添幾分放肆。可能因為過於自我欣賞、自我陶醉,工作又太惜力氣不肯吃苦,艾一婕死看不上她。有一次核賬時有一筆錢對不上,艾一婕狠狠地問道:“還想幹嗎?不想幹立馬跳槽走人!”幸虧那筆錢數目不大。因為程誌剛負責內業管理,他就盡可能自己先和米啦啦核完賬以後再讓艾一婕介入,免得她倆再發生齟齬。當然對不上賬的情況他也遇到過,他沒像艾一婕那樣不留情麵。這是他和艾一婕在處事上的區別。他也勸說過艾一婕,讓她注意工作方法。艾一婕道:“對她?這就是客氣的了!”並且從此不和米啦啦對話,都是通過程誌剛向她轉達一些指令。
誰都知道艾一婕的性格,局長怎麼樣,在她麵前還不是“如此這般”。所以,弄得小米蔫蔫的沒脾氣。她自我感覺這是隻在女人之間才有的不共戴天式的忌妒,特別是她比艾一婕年輕,自己臉上沒有一絲皺紋,身上沒有一塊贅肉,皮膚白淨光澤而富有彈性。每到夏天,艾一婕要穿紅色或紫色的體恤,下身一條米色長褲,而從不穿裙子。誰也不知為什麼,僅僅是顯示幹練,幹活利索嗎?米啦啦卻偏偏要穿裙子,從連衣裙、百褶裙、一步裙、超短裙到西服套裙,各式各樣的裙子,五顏六色的裙子,偏偏有意展示挺拔的雙乳,纖細的腰肢和一雙勻稱的小腿,成心和艾一婕形成反差。後來艾一婕走了以後米啦啦就說:“艾一婕不敢穿裙子,是因為她的腿太粗,而且是‘0’型腿,小腹也像扣了一個小盆。”
程誌剛反感道:“幹嘛這麼不解氣?各人有各人的風度氣質,赤橙黃綠青藍紫你能說哪個顏色好哪個顏色不好?”因為他們在遊泳池和客戶友誼賽的時候看到過艾一婕健美的身材。他想這幾年艾一婕像個假小子一樣帶著大家摸爬滾打,一個個日日夜夜都是怎麼過的啊,隻想著怎麼創利,哪有心思想什麼裙子不裙子?公司資產不斷增加,大家的工資費用也都比機關幹部高。眼下一個業務經營的網絡也初步形成。新開辟兩處臨街樓頂為廣告發布陣地,已先期投入20萬支起了鋼架。魏雨謀的一則廣告發布業務進來以後每年可收入二十萬,當年回本,轉年見利。還有,現在正跟以色列客商談判引資建“皮特”餅加工車間,將在市麵推出這種流行中東地區的甜鹹口快餐食品。此時艾一婕走了,她是女同誌,不能總是緊緊張張,這誰都理解。而自己再拍拍屁股走了會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