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安諾布雷(1 / 3)

尤在理說的可能是實話,但艾一婕敢讓他幫忙嗎?尤在理從柴娜家裏鬼鬼祟祟躥出來的那一幕,時時在她眼前閃現,剛才尤在理在辦公室竟放肆地摟她,她更不能忘。不錯,有的人為了留在機關,會使盡渾身解數,甚至恨不得尤在理這樣的領導來摟自己。而有的領導恰恰就借機乘勢而上,為所欲為。對這一點她雖左右不了,卻心中有數。

艾一婕讓程誌剛去給尤在理送策劃書,她自己沒去,程誌剛會意一笑。

藍海市中心有一個占地數千畝的“名樹公園”,藍海飯店就建在這個公園的邊緣上。

這個公園大約有三百年的曆史了,據說是乾隆年間修建的行宮,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很有江南風韻,假山也堆得像模像樣,圍繞假山栽著上千株鬆柏、沉香和黃花梨,名樹公園因此得名。幾百年過來,這些名樹仍舊鬱鬱蔥蔥,軀幹茁壯。許多藍海人因此而驕傲,近年也有人穿鑿附會,拚命為自己攀上皇親,等而下之的攀上旗人。為此還引出過官司。公園的這些樹木保養得很好,文革期間也沒遭毀壞。據說當時有一群紅衛兵喊著橫掃封建餘毒的口號,手持電鋸、斧頭要伐倒這些樹,被住在公園裏休養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紅軍製止住了。這些瘋狂的年輕人不僅住了手,還和老戰士一起規規矩矩打掃起公園,保養起樹木來。直到現在仍有幾位年愈六十的老紅衛兵在星期天堅持來這裏打掃衛生,成為藍海市這些年來的一樁佳話。而幾位老戰士當年怎麼就喝止了年輕人,則一直是個謎。歲月荏苒,老戰士相繼謝世。記者們一夜間悟開了新聞眼:保護了這麼多名貴樹木,功德無量啊!便多次挖寶采訪,遺憾的是幾個老紅衛兵異口同聲說記不請了,而從其他人嘴裏傳出的謎底,版本雖有好幾種,但不經他們的認可,藍海市的新聞媒體決不報道。這也是藍海人非常仗義的一麵。

魏雨謀曾經打算圍繞名樹公園做一圈閱報欄,下邊是報紙上邊是燈箱廣告,一水兒的不鏽鋼支架,總預算是三百萬,兩年收回投資,從第三年起每年一百多萬的利潤。市容、規劃、城管、監察一關一關手續都辦差不多了。偏偏出來一群老紅衛兵攔著不讓幹。並說,你敢弄,弄一個給你拆一個,不信試試!看熱鬧的老百姓也編出各種理由勸慰魏雨謀,說這名樹公園是國寶,是藍海市的標誌,是有極大觀賞價值的文物,你這麼幹像是做了一圈屏障,影響人們觀賞名樹。鬧起來肯定沒人向著你,真打官司你也打不贏。魏雨謀氣得呼呼的,隻得用“兩點論”為自己解嘲:不能因為經濟利益就什麼都不顧了,既得“這個”還得“那個”呀。不弄就不弄,投資未成,不是還減少一次失誤的風險!

名樹公園因地處市中心,整個城市規劃都是圍繞它而設計,以它為中心,市區道路呈放射狀伸向四麵八方。改革開放以來,不少有眼光的單位搶灘名樹公園,把地價一直抬得很高,使這裏的土地真正變得寸土寸金。用地建飯店、旅館也隻能在公園的周遭,對公園的樹木、綠地決不允許蠶食、損壞。藍海飯店是市商業係統的國有企業,雖說是四星級,檔次高一點,可因為裏邊也有商業局的股份,商業局的人們請客吃飯便常來這裏。

艾一婕經和程誌剛商定拉著魏雨謀的公司聯手操辦了這次慶典。他們選定在酒店門前台階上搭起一座小舞台,這個舞台說小也不小,橫寬十六米,縱深六米,高0·6米,兩側設有台階各六級。取的全是吉祥數。背景整個用纖維板組成,上麵平平整整地繃了一層紫紅色麻絨,形成一道壯觀的幕布。上方正中鑲嵌了用“SY”組成的商業局的銅質局徽,射燈一打金光閃閃。腳下台板上鋪了綠色地毯。台口處一隻高腳擴音話筒,下邊一排花盆,萬年青和一品紅穿插擺放,中間一尊用泡沫板雕成、塗上金粉又紮上紅綢子的大金元寶。雖非年非節,幕布後邊兩側所有的玻璃櫥窗,全貼上兩米見方的大紅吊錢,吊錢裏肥豬拱門的剪紙、招財進寶的字樣十分醒目。遠遠看去,既典雅、大氣又市俗、火爆。這就是艾一婕的本意,典雅意味著大酒店的層次,市俗意味著接近市民。要麼怎麼體現雅俗共賞呢。典禮時管樂隊方隊將站在台口左側,裝有兩千隻信鴿的鴿籠和裝有五千個氫氣球的網箱碼在台口右側,甩出中間的空場給來賓。這排場,還沒開業就已經引來了成群好熱鬧的市民駐足觀望。

慶典日期一天天迫近,艾一婕應該去找尤在理彙報工作,但她拖著不去。讓尤在理無可奈何隻得親臨現場檢查進度。艾一婕便像幹電影的,做起細致而又簡潔的“導演闡述”,希望快些把尤在理打發走:

……軍樂隊抓什麼時機演奏,各個時機演奏什麼曲子;服務小姐幾時上台,盤子怎麼托,站在剪彩領導的哪一側;音響誰盯,鞭炮誰放;領導、來賓出哪門進哪門怎麼行進,在哪個屋裏小憩;小憩時喝什麼茶,誰上前斟水;桌上擺什麼牌子的煙,由誰伸出打火機;什麼水果不用洗而又好剝皮便於大家食用……

艾一婕站在台階上指指劃劃,揮灑自如。

尤在理開心地笑了起來,聲音嘎嘎嘎地像唐老鴨,眼睛也眯得更小:“好啦好啦,你辦事我放心,你辦事我放心啊!”說著伸出手去還要和艾一婕握手,艾一婕沒有做出反應。好在旁邊隻有程誌剛和魏雨謀,那倆人也扭過臉說話,裝沒看見。

尤在理毫不介意,好像麵對的是自己嬌寵任性的女兒,越是調皮就越是招他喜歡。這種肚量也很讓人佩服。臨走他提議請請禮儀小姐,肯定更加錦上添花。

看著尤在理訕訕地兀自上車走了,艾一婕也不道再見。隻暗自思索他的主意倒是不錯,就安排人值班守候這個小舞台,帶了程誌剛和魏雨謀去模特公司請禮儀小姐。一路上魏雨謀說:“艾一婕啊,人家是你的頂頭上司,你怎麼一點麵子不給呀?”

艾一婕道:“你哪知道,他這人得寸進尺,得隴望蜀,登了鼻子上臉!”

程誌剛說:“也就艾一婕吧,別人誰敢這樣。”

“嘖嘖嘖”,魏雨謀搖頭不已,擔心道,“他不會整你吧?”

艾一婕低了頭默不作聲。

禮儀小姐一般身在模特公司,藍海市有好多家模特公司,魏雨謀說最權威的是歌舞團那家。於是就由魏雨謀開車直奔歌舞團。模特公司也是三產性質,在歌舞團院裏一座至少有五十年曆史的模樣老舊的尖頂小樓上。上樓時,隻覺得木質樓梯搖搖欲墜,讓人即使抓住扶手也提心吊膽。模特公司的女老板兼教練——原歌舞團的一位舞蹈演員,正在二樓的練功房裏給一群年輕姑娘講形體課。見有人來都乜斜著眼睛瞥向門口,那不屑的表情讓人難受。艾一婕暗想叫她們姑娘實在牽強,瞧她們搭在身上的種種布幔,那也叫服裝?隻差袒胸露背都脫個精光了,還抽著煙懶懶散散席地而坐,把個練功房弄得烏煙瘴氣。

這模特公司老板真敢要,請四個模特小姐協助剪一下彩就一萬五千塊!艾一婕拉了倆人轉身就走。下樓時三個人踏得木梯轟轟作響。

魏雨謀道:“別聽她們詐唬,這價是可以砍的!”

艾一婕道:“誰跟她們耽誤這功夫,瞧瞧這些藍眼圈黑嘴唇叼著煙卷的家夥,我根本就一個沒看上!”

魏雨謀說:“你也太老外了,人家模特都這樣。”又看了看艾一婕臉色,逗趣道:“你是不是覺得‘看背影迷倒一片,看前臉後悔半年’”?

艾一婕噗哧笑出聲來:“你呀你,哪兒學的這些俏皮話?”

程誌剛譏諷道:“要麼說,三人同行必有我師呢。”

魏雨謀便就坡下驢道:“想學嗎?多著呢!你以為我隻知道海德格爾啊。”

他們找到職專學校,一問還真有這種業務。學校隻收二百元,每個孩子得給一百小費。老師領他們到禮儀班裏去挑。嘿,這裏的學生一個個青春亮麗,朝氣衝天,真是另一片天地。一聽說有禮儀任務,便吵成一片紛紛自報奮勇,拉住艾一婕非讓她看她們走的“貓步”。看著這些婷婷玉立的女孩子晃起稚嫩的腰肢扭來扭去,艾一婕忙說算了算了,甭表演了,選十個吧,就這麼定了!暗想連為領導服務的差事也有人幹了。艾一婕她們前腳走,就聽後邊女孩子們圍住老師又唧唧喳喳鬧將起來。是啊,這麼多學生都想來怎麼辦?這個難事隻有老師能解決。

他們又來到藍海市歌舞團請管樂隊,一打聽,又是天價,吹一早晨一萬二千塊,差不多一個歌合兩千塊。這次魏雨謀拉艾一婕走了,“到武警文工團請軍樂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