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詡微笑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鳳鸞又道:“照你的分析,下手的人不像是深閨婦人,倒是更像……更像那些浸淫朝堂多年的政客所為?”
“是的。”王詡眼裏露出一絲毫不遮掩的讚許。
鳳鸞的神色不免更凝重了。
王詡見她蹙眉,說道:“這些事不用側妃擔心,王爺肯定會處理好的。便是王爺不在京城,奴才也能幫著分擔一二。”因為氣氛溫馨自然,他開了個玩笑,“聽說女人心事重老得快,側妃還是多想一點開心的事兒。”
鳳鸞挑眉看他,“公公還懂女人?”
王詡笑容一僵,臉上浮起複雜尷尬的表情。
鳳鸞說完便後悔了,內監應該最忌諱別人說這種話題,呸呸呸!自己怎麼這般口無遮攔,揭人家的短處做什麼?她不好意思道:“你別惱,我就是……就是看公公你年輕,所以……”
唉!真是越描越黑了。
“沒什麼,奴才先告退了。”王詡欠了欠身,轉身出去了。
鳳鸞看著他急匆匆出去的背影,後悔不已,輕輕拍了拍自己腦門兒,真不該說那句話!人家救了自己,自己還沒回報,反倒狠狠地戳了人家的痛腳。她心下十分懊悔,便想著要怎麼彌補一下王詡,但想來想去都沒有合適的。救命之恩,總不能也給一錠金子回報吧?
可他是個太監,自己不能賞首飾,不能賞衣服,也不能賞個丫頭跟他成親,到底要送點什麼才好呢?她正在琢磨,外麵忽地有丫頭通傳,“王妃娘娘過來了。”
鳳鸞下了美人榻,出門迎接,“表姐來了。”
端王妃一臉驚嚇的模樣,“我才聽說,你今兒出門在半路上被人行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阿鸞,沒受傷吧?”
“沒有。”鳳鸞笑笑,不管她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麵上情還是要做的,便將主位讓給了她,“表姐坐下說話。”說起白天遇刺的事,不想多說王詡惹人注意,隻淡淡道:“今兒那刺客功夫不是太好,射偏了。”
“阿彌陀佛。”端王妃念了一聲佛,“多虧佛祖保佑,你平平安安就好。”然後又問:“今兒蕭寧去鳳家又是怎麼回事?聽說大鬧了一場。”
“何止大鬧?!”鳳鸞一聲冷笑,“她想劃爛我的臉,我躲開了,可是貞娘大著肚子沒躲開,當時就見了紅。本來還想著回去養一養,好歹能養住,結果剛才肅王府那邊來人回報,說是貞娘已經小產了。”
“這……”端王妃和鳳貞娘沒什麼瓜葛,聽著不免皺眉,“鳳夫人太可憐了。”忽地想了想,“她身孕月份不小了吧?我記得,得有五六個月,那可不是要去了半條命嗎?唉,真是飛來橫禍!”
“是啊。”鳳鸞歎息道,“貞娘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哭呢。”
肅王府內,一處幽靜的小院子裏。
鳳貞娘早就已經不哭了。她那清秀白皙的臉上,掛著兩道淡淡淚痕,而她整個人也像是風幹的花朵一般,失去了水分和朝氣。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把下人們全都攆了出去,手上拿著一支金簪狠狠地往被子上紮。
一下,再一下……蕭寧,你不得好死!
鳳貞娘的眼裏全是濃濃恨意,無盡無邊,帶著幾分怨毒之色。
肅王性子太冷,好似一塊冰,不論自己怎麼焐都焐不化,別的女人也是一樣。以前還有一個受寵的郭側妃,所謂寵,並不是像端王對嫡姐的那種寵,捧在手心裏護著、疼著,也就是每個月多去幾次,多讓她生幾個兒子。
肅王對自己就更冷淡了。一個月裏,好一點兒過來四五次,不好就兩三次,甚至有時候一個月都沒有來過,不冷不熱的。即便來了,也沒有多餘的話,讓自己想獻殷勤都沒機會,就是上床,然後做了那事兒,他自己便睡了。
女人之於他,不過是玩意兒吧?
自己千盼萬盼,好不容易才懷上了身孕,好不容易戰戰兢兢到了六個月,眼看再等等就要生產,就這樣化作一攤血水什麼都沒有了。
姨娘哭著對自己說:“是個男胎……”
鳳貞娘輕聲笑了起來,手上握著的金簪更加用力地紮,帶著無邊無盡的恨意,紮爛了錦緞,紮得一床的棉絮飛出。甚至金簪上麵的花枝戳破了手心,流了血,也沒有讓她停下來,她的恨意大過了身體上的痛楚。
等肅王得知消息,從太子府趕回來時,入目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場景。
鳳貞娘換了一身嬌柔的煙霞色衣衫,頭發鬆鬆綰著,別了一支玉簪,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哭過。她躺在床上,手裏還捏著一方擦眼淚的帕子。見肅王進來,她掙紮著要起身,“王爺……”
肅王根本沒有工夫憐香惜玉,第一句話劈頭便是,“聽說今天在鳳家,寧兒說了對父皇大不敬的話?到底是怎麼說的?”
鳳貞娘心下微涼——和皇子們的地位相比,自己別說是小產,就是一屍兩命也是微不足道的。更不用說蕭寧還是太子和肅王的妹妹,是皇後的女兒,自己這次小產隻能是白挨了。
她腦中念頭飛閃而過,嘴上卻不敢怠慢,趕緊將今兒鳳家的事都說了。
肅王聽了,眼中寒芒四射有如飛刀。良久,他的神色慢慢和緩起來,轉頭道:“你受委屈了。”他麵上難得的溫和之色,“你在家好生歇著,本王這就去一趟範家,讓寧兒過來給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