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美人嚇得一哆嗦,忙道:“臣、臣妾原本在屋子裏吃粽子,忽然間,就聽得後院一陣喧嘩……”
她本來還想著是因為自己聖眷少,許久不承恩,所以奴才們輕狂,便讓貼身宮女出去訓斥人,結果竟然是著火了!於是顧不上訓斥宮人,也顧不上詢問到底是怎麼失火的,慌慌張張就往外麵跑,結果下台階的時候,腳底一滑就摔倒了。
她原本想哭得梨花帶雨,等著皇上過來好憐憫自己一番,畢竟是受了驚嚇嘛。但是鳳側妃說的那番話也有道理,不是每個人都能哭成梨花帶雨的,哭不好,眼淚鼻涕的多惡心人,惹得皇上厭煩就更不好了。因而幹脆洗了臉,重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今兒為了能夠吸引住皇上的視線,也顧不上蔣恭嬪會怎麼想了。
眼下她把這些都細細說了,一臉受了驚嚇的委屈,楚楚可憐道:“還請皇上為臣妾做主,那火實在是太嚇人了。”
皇帝根本就沒有多看她一眼,臉色沉沉。蕭鐸等皇子都跟在皇帝身後,他朝鳳鸞看了過去,不敢說話,但是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害怕,好像在說:“沒事,你家王爺在這兒呢。”
鳳鸞哪敢在這種時候和他眉來眼去?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垂下眼簾。
偏生秦太後又開口了,“皇上啊,哀家聽說今年屬兔和屬虎的人命裏相克,是有衝撞的,蔣恭嬪不就是屬虎的嗎?今兒她的西配殿無緣無故地起火,指不定是哪個屬兔的人和她衝撞了,不吉利,所以才有如此無妄之災。”
皇帝眉頭緊鎖,母親這是要把事情往大了渲染啊!大喜的日子起火就夠晦氣的了,她還說什麼不吉利,什麼無妄之災,屬兔的人又是誰?到底又想把誰推出來做替罪羊?真是不嫌亂!
蕭鐸則是額頭上的青筋亂跳,怒不可遏——阿鸞不就是屬兔的嗎?太後簡直就是故意陷害阿鸞,故意挑唆阿鸞和母親不和!他心中憤怒至極,可是又不能當眾指責祖母,隻得緊緊握拳,強壓心頭那一腔灼熱的怒火!然後忍不住向外看去,高進忠他們怎麼還沒有過來?難道一點眉目都沒有?自己進宮之前白囑咐他們了!他著急之餘,忍不住擔心地朝鳳鸞看了過去。鳳鸞麵色平靜似水,隻是眼裏,也隱隱有了冰晶折射的光芒。
大殿裏的氣氛十分緊張,十二分詭異。
酈邑長公主眉宇間怒氣勃發,皇帝沉沉不語,蕭鐸焦急地盼著高進忠等人,太子幾個皇子則是保持沉默。至於蔣恭嬪和端王妃,一個已經慌了,一個則是驚疑不定,婆媳兩個都已經亂了。
秦太後今兒是存心要插一腳的。她正在自鳴得意,反正起火的事與自己不相幹,又正好聽說屬相犯衝會起忌諱,昨兒翻曆書,正好瞧著說今年屬虎和屬兔的人有衝撞。蔣恭嬪可不就是屬虎的嗎?她原本想在蔣恭嬪的宮裏抓一個屬兔的宮人,借機發作蔣恭嬪用人不察,以至於惹出天災,叫端王一派的人狠狠吃個癟!趕巧兒,算算鳳氏的年紀屬兔,正好今兒把她給一起套進去。哼,上次讓她僥幸逃脫了不說,還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甚至連皇帝都護著她,對自己頗有幾句勸解之語,小丫頭還能反了天了?今兒就叫她倒個大黴!不僅要讓她為這起火災擔責任,還要叫她和蔣恭嬪更加隔閡,生忌諱,叫端王一派的人自己內訌,自己每天樂得看笑話就行了。
想到此處,秦太後當即聲音響亮道:“快查查!蔣恭嬪宮裏都有哪些人屬兔?趕緊查出來,一並攆了出去!”
正在此時,王詡突然從外麵飛快地進來,上前道:“皇上,奴才有要事回稟。”蕭鐸一見他來了,且氣色沉定,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早有防備。
皇帝朝身邊揮了揮手,眾人迅速往後退,閃出一個偌大的空心圈子出來。王詡上前,附耳低語了幾句。
皇帝先是臉色大變,繼而臉黑得好似要下雨一般,目中精光四射,已經是風雨飄搖山河動的氣勢,龍袍上的五爪金龍怒目錚錚,像是要從上麵掙脫出來!半晌,皇帝方才慢慢鬆開拳頭,“好,朕知道了。”
王詡便退至一旁站立,不再言語。
秦太後還要再說:“皇上,還是趕緊讓人查查屬兔……”
“母後!”皇帝聲音怒氣大作,“端午佳節,大喜日子,先不要說這些晦氣的話了!”他上前一步,扶住母親的手臂,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然後道:“兒子先送母後回去。”
秦太後頓時臉色一變,怔住了。
“母後,兒子前頭還有事。”皇帝平靜地說道:“既然恭嬪這邊火勢已經控製住,沒有人受傷,那就先好好過節吧。”他半是攙扶,半是強行帶走,“母後,兒子親自送你回去,順便在母後宮裏吃點粽子。”
秦太後不甘心地看了看鳳鸞,又看了看蔣恭嬪,“可、可是……”
“老七!”皇帝喊了一聲,語調不悅,“快點過來,陪朕一起送太後回宮!”
蕭湛趕忙上前,攙起太後的另外一隻胳膊。
“哎哎,你們這是做什麼?”秦太後畢竟是年逾七十的老嫗,哪裏掙得過兒子和孫子兩人拉扯的力氣?本想要訓斥幾句,可是看看兒子陰沉沉的臉色,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敢觸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