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間,如寶已經走出去半個巷子了,毓麟想抬腳去追,卻被如寶的背影怔住。她穿著月白寬襟衫子和湖藍色長裙,走路的時候,一條胳膊垂在身側,露著蓮藕般的胳膊腕子。毓麟一下就想到了夏天時候在山上的情景,她卷著胳膊,幾乎將自己扛在肩上送進屋子,汗珠子從她額角落下,沒有美國頭油的味道,也沒有法國香水的味道,隻是一張素淨的臉和兩個直白的眸子。
毓麟將如寶送回小洋房時,潤祥已經一臉焦急地在門口等了半天了。遠遠看見如寶拐過牆角,潤祥大步跑了過去,急聲道:“你這一下午都去哪兒了?”
如寶有氣無力:“去喝了咖啡,還走了南京路。”
“你一個人?”
這時,毓麟也走了過來,對潤祥伸出手,禮貌道:“你好,我是金毓麟。今天偶然遇到如寶,便和她一起聊了聊天,回來晚了,很是抱歉。”
潤祥一愣,忙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久聞大名,今天有幸得見。我叫潤祥,是如寶的舅舅。”
兩人還客氣著,如寶已經邁進了小洋房的門檻。
潤祥笑著與毓麟說道:“看樣子,你們應該走累了,不如進屋喝杯茶吧。”
毓麟看了看如寶,進退都是為難。不過,潤祥可不顧忌如寶,他見毓麟遲疑,直接推起他胳膊,將他請入門中。
這是一個月來小洋房來的一個位客人,張媽自然要殷勤待客。再加上毓麟一表人才又風度翩翩,張媽更是拿出自己所有本事好好伺候,她做了藍莓曲奇、草莓慕斯,還衝了正宗的法國咖啡,這排場就連毓麟自己都覺得有些受不住。可是,如寶卻全然沒看見般,自己捧著個杯子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潤祥本想給兩人創造點兒獨處的機會,但看兩人的樣子又似乎都沒什麼興致,為了不冷場,也為了試探試探這位“京城第一貴公子”,潤祥開口道:“金先生這次來上海莫非是為了聲援被日本領事館抓的三名學生?”
毓麟一愣,笑著搖頭道:“我來上海不過是……”。
沒等毓麟說完,如寶冒出一句:“他是陪他婆娘來玩兒的!”
這句話說得毓麟好是尷尬,隻能訕訕笑笑。
潤祥眉頭略皺,又問道:“既然來了,金先生打算聲援學生嗎?”
毓麟放下手中的咖啡,想了想說道:“說實話,我並不支持這三名學生以這樣的方式表達不滿。”
“何止是不滿?”潤祥聲音陡然一高,仿佛有些氣憤的樣子:“這是仇恨!”
毓麟淡然笑了笑:“既然是仇恨,燒燒旗子、扔扔磚頭就可以平伏嗎?”
“那金先生以為如何?”
“好男兒自當兵戈戰馬、熱血報國!”毓麟目光炯炯,神情傲然:“既然是仇恨,就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外征國權、內強民魂!”